他越是希望那些人能夠回來,越是明白他們不能回來,生死的界線就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一旦跨過就再不能回頭。

不可逾越,不能回頭,否則所有壯烈的犧牲,溫柔的悲傷,所有走過的路做過的事都會變成笑話。

活著的,和活過的人都會變成笑話。

松田陣平扭頭,看著棕發同期在夕陽下勾了勾嘴角,表情幾度變換,然後才開了口。

“沒什麼,我只是突然發現人類真的很不自量力——人類不自量力,才會既想成為上帝又想成為魔鬼。”

棕發青年說到最後彷彿喃喃自語一般。

他從來沒相信過人死能夠復生,可人總得有那麼點瘋狂的妄想,總得找不到方向的道路上先走起來。哪怕在錯誤的方向上一路走到黑,也好過留在原地活成一灘死水。

……麻煩死了。

松田陣平並不知道該怎麼接自家同期的話,他看著棕發青年吸了一口氣,像是憑著超強自愈能力滿血復活一樣笑了出來,但當他看向棕發青年的雙眼時,那雙眼底卻並沒有多少笑意。

“松田陣平,”他聽見淺田徹這麼說,“我一直覺得你這個倒黴玩意能把日子過成樂高,早晚有一天能把樂高升級成我的世界——你可別告訴我,你丫的把遊戲給卸了。”

“我卸沒卸遊戲,你看看不就知道了。”松田陣平挑眉。

兩人閒聊了沒兩句淺田徹就上了車,離開前從車窗內扔出一個紙團,松田陣平展開一看,紙片的一邊帶著毛邊,上面龍飛鳳舞按羅馬音簽著五個人名,熟悉的佈局看得他嘴角一陣抽搐。

【伊達航(Date Wataru)

降谷零(Furuya Rei)

萩原研二(Hagiwara Kenji)

松田陣平(Matsuda Jinpei)

諸伏景光(Morofushi&nitsu)】

“這是什麼?”

“之前的檢討書,這幾張你就別想了——我還得拿它應付目暮警部,省得他老人家一天到晚催命似的催我這幾張破紙。”淺田徹手裡捏著幾張紙,其中一張短了半截,他把手裡的紙片甩得嘩嘩作響,挑眉看向自家捲毛同期。

“反正剩下那張不可回收垃圾別扔我這,你願意撕了燒了或者點幾柱香供起來都行——萬一過個幾年上面有誰當上警視總監了,你還能憑這玩意當門票去揍他一頓。”

“......紙張是資源垃圾。”

“我說它不可回收就是不可回收。”

松田陣平差點被氣笑出來,明智地沒在這個話題上再做糾結,只是對著棕發青年眉頭又挑了挑:“你要回警視廳的話帶我一段。”

“不要,不順路。”

“......你不是回警視廳嗎?”

“我說不順路就是不順路,”淺田徹像是防止倒黴孩子突然上車一樣,一腳油門開出幾米開外,然後才從車窗探出身來,對著被餵了一嘴車尾氣的的捲毛同期揮了揮手,笑得格外燦爛,“忘了提醒你了,記得早點回你們爆處組,有——驚——喜——”

據說松田陣平他匆匆趕回爆處小組辦公室時,迎來了一眾同事和上司的集體注目,辦公室的廣播正歡快地播放著他不知道哪次KTV時被錄下來的殺豬一般的歌喉,幾度想要停止廣播而無果的同事們剛剛爬上梯子,試圖用拆彈的手藝拆掉那個持續輸出精神汙染的大喇叭。

松田陣平:“......”

他看出來了,淺田徹這個倒黴玩意是想造成一場社會性死亡,把他送下去陪他幼馴染。

淺田徹在主路上行駛了一段時間才拐上了小路,六點來鐘的天色已經擦黑,他在路上拐了幾拐,最後停在一輛黑色保時捷的後面。

他上前幾步,保時捷的車窗緩緩落下,車子中露出一張混血男人的臉,銀色的長髮披在腦後,眼神中透著兇光。

“——Gin。”

琴酒綠色的瞳孔直直地對上淺田徹的眼睛,看著棕發青年慢條斯理地靠在牆上,衝他揚起嘴角。

“你很閒嗎?”

“Tequila Sunrise(龍舌蘭日出)。”

淺田徹輕笑一聲,迎著琴酒的視線看了回去,小巷裡響起一陣清亮的男音。

“我現在超級閒,所以過來問問你——”

他對著琴酒彎了彎眼角。

“你介不介意我把你的保時捷改成鷗翼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