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智上淺田徹完全不必為一個無關的人生氣,但情感上他又很想蹦起來狠狠地把諸伏景光揍到生活不能自理,思前想後,他還是選了個折中的辦法。

棕發青年一拳打在降谷零臉上,拍拍身上的土站了起來。

舒服多了。

旁邊諸伏景光把人移交給匆匆趕來的警方,外守一低眉垂淚地一言不發,被火星燒穿的兜裡滾落兩顆玻璃紙包的水果糖,一路滾到淺田徹的腳邊。

是工業糖精味很重的那種糖,早被時代的浪潮淘汰了,只有十五年前的小姑娘才會喜歡,吃完再把糖紙摞成一疊,小心翼翼地夾在書裡。

把糖和炸彈控制器放在一個兜裡,真就是浪漫瘋狂從不分家。

都是抱著幻想苟活的瘋子。

淺田徹抬頭看了看天,他們幾人忙了半天,現在太陽將將西沉,方才洗衣店的火彷彿要把天燒穿了似的,他都沒注意天邊的雲也燒得這麼好看。

旁邊幾個同期都在和警方以及消防部隊打著交道,他就乾脆無所事事地打量著火災後的一片餘燼,也不知道想從中看出些什麼來。

他完全不想搭理的人正在和警察約著筆錄時間,大概是父母的案子終於得到解決,諸伏景光看上去釋然開朗了不少,此刻笑意盈盈地說著話,一雙含笑的上挑眼乾淨清澈,像是剛剛化凍的春溪。

淺田徹掃了一眼就別過頭。

他不想在這種場合看見這樣一雙眼睛。

“淺田,你有心事嗎?”伊達航的聲音傳到他耳朵裡。

棕發青年沒有說話,詢問的目光投向自家班長。

“抱歉抱歉,”伊達航笑著道了個歉,“剛剛看你一個人在發呆,有心事的話偶爾也和我們說說怎麼樣?”

淺田徹還是沒有說話。

“——而且剛剛多虧你發現了燃氣管破裂,不然景光大概會出事。”察覺到對方不想回答,伊達航巧妙地轉換了話題。

“沒什麼,再有下次你們大概也能發現。”淺田徹雙手插兜靠在一邊,短促地笑了一聲,“嘛——話是這麼說,還是別有下次比較好。”

這破事多來兩次他遲早死於心肌梗塞。

“不過我確實不明白,景光為什麼要救外守一,”淺田徹頓了頓,沒忍住接著說道,“明明這裡最恨外守一的就是他了。”

“你這麼想麼?”伊達航對他笑了笑。

棕發青年面對著一片餘燼,語氣沒有絲毫波動,像是在娓娓道來一個別人的故事。

“我不理解人為什麼要救人,把重要之人拋諸腦後,為了毫不相干的人出生入死,這就是你們所謂的正義?”

“今天只是景光運氣好——”景光運氣太他媽好了。

“他有沒有想過,如果他真的死在那片火海里面,讓眼睜睜看他跑上去的人如何自處?”

棕發青年雙手插兜靠在樹下,嘴角還噙著笑,但眼裡沒有絲毫笑意。

“恕我直言,他在拿你們對他的擔心逞英雄。”

這話說得過於不客氣了點,幾乎一棍子打死了所有的見義勇為,尤其不應該是從一個警察嘴裡吐出的話。

伊達航皺眉,雖然語氣在極力剋制,但會說出這話,說明對面的人已經生氣了。

這有些難辦,淺田徹平時一副沒心沒肺的模樣,誰也沒想到他第一次生氣會衝著和他關係最好的景光去。

不過按淺田徹的性格來看,他還以為淺田會直接揍上景光一頓,而不是沒事人一樣站在這裡和自己聊天。

“景光沒想過會死,”伊達航反駁道,“人在救人的時候都只會想和對方一起活下去。”

對於有些人而言,救人和生存一樣都是本能反應。

沒辦法眼睜睜地看著別人死在面前,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