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秀姑還是不說話,一個字也不說,相反是一臉幸福憧憬的樣子。白振羽恨不得上前打她幾個耳光,不過他忍了又忍,最後說:“秀姑,你不知道你做出的事很嚴重嗎?你姚再不說,無論庚年他如何待你,我們就不管了。因為他是你的男人,他有權力管你。”

好話歹話白振羽都說了,但就象和一塊石頭說的話,一點作用也不起。當時氣得白振羽把拳頭攥起又放開,但幾次都沒有動手,只是憤憤地一跺腳,轉身就走了。

如今,白振羽又和秀姑在一起了,他的心情平靜了很多。他想到秀姑早晚都要說話,因為她不是個啞巴,就不信她不會憋得慌。只要秀姑開口,就要她把當時的情況一一說來,然後他們就可以再想辦法對付姚大狂士;白振羽甚至連步驟都考慮好了,先說什麼後說什麼。

很快,秀姑就已經把兩個碗裡的飯菜一掃而光,然後自己又倒一碗水;水是熱的,需要涼一下再喝;因為沒有桌子,秀姑就放在眼前的凳子上。白振羽說道:“吃完了?你公公和你婆婆現在身體都不好,就讓我來照顧你,你還想再要點什麼嗎?”

這似乎更加關切,可惜秀姑依然不說話,白振羽說:“秀姑,你不說話也不要緊,但有些話我還是要說的。你們發生的這件事有多嚴重,相信你也不是小孩子了,這個你自己千萬要想清楚。”

“不過,有些該說的我必須要說。你總歸是劉家的人,過去的事我們可以既往不咎;但是,一家人的恥辱就需要你來洗刷!所有的人都知道是姚大狂士誘騙你,所以你才被姚大狂士藏在家裡不能出來,是不是這樣?”

這樣的說法,應該是白振羽他們的想象,他們並不知道當時的情景;秀姑失蹤,最後在姚大狂士家找到,大家就猜測到,可能是姚大狂士巧言話語加上威逼利誘,秀姑才會上當受騙;因為秀姑畢竟是一個十七歲的柔弱女子!

白振羽也是為了減輕秀姑的心理負擔,所以就儘量說的委婉;因為只有這樣,秀姑才有可能配合自己。秀姑卻仍然象沒有聽見,端起水來慢慢往嘴裡吸。白振羽說:“秀姑,你不說話也不是個辦法,難道你就打算這樣永遠不說話?”

這句話似乎打動了秀姑。她不能夠在這樣的環境裡過一輩子,她畢竟是一個有血有肉的大活人,而且非常健全;這幾天她像野外的麻雀突然被關在鳥籠子裡,非常地不舒服。秀姑突然說:“我要回孃家,放我回去!”

秀姑不張口,張口就是回孃家,實在是異想天開了!白振羽苦笑一聲,對秀姑說:“你想回孃家?當然可以;可是,現在你能回去嗎?劉家能讓你回去嗎?你現在還能出門嗎?”這是很現實的問題,雖然秀姑想的不錯,出去門就是自由天地;但她已經是劉家的人了,就要受到劉家的管制;現在,秀姑讓劉家受到這樣大的傷害,不給他們療傷,他們能象原先給秀姑自由?

“不過,放你回家也不是不行,關鍵是你必須為劉家洗刷恥辱,也為你自己挽回名聲,不然你怎麼見人?他們又怎麼放你回孃家?你在姚家大院呆了這些時候,到底是因為什麼?姚家人到底對你做了什麼?這些劉家人都不清楚,你不應該說明白嗎?不然劉家又怎麼有臉出去見人?”

白振羽一直在引導著秀姑,希望她能說出有利於劉家的話。秀姑突然抬頭,平靜的直視著白振羽說:“你真的想知道嗎?其實姚公子根本就沒有強迫我,是我自己自願留下的。”

秀姑突然微笑起來,這微笑讓白振羽覺得無比的邪惡,白振羽覺得全身的骨頭縫裡都直往裡灌涼氣,恰似一股陰冷無比寒風。白振羽幾盡絕望地說:“秀姑,你怎麼這樣不明事理?這樣沒有廉恥的話你也能說出口?”

這時候白振羽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彷彿就要呲出來。但秀姑好像不過癮,對著白振羽說道:“你口口聲聲說我是劉庚年的媳婦,但我像是劉庚年的媳婦嗎?這幾年,我只是他們家買來的丫鬟,認識了姚公子,我才知道什麼是又疼有愛,什麼是真正的男人!”

的確,除了幹活,到現在為止,秀姑也就是他們家的一個勞力,別的什麼也不是。白振羽憤怒說道:“反了反了,竟然說出這樣的話,劉家人的臉面都讓你丟盡了!”

白振羽發火,秀姑就不再說話,就像老和尚入定,閉著眼睛,根本不理白振羽的咆哮。白振羽很快就意識到,這樣的做法並不足以說動秀姑,秀姑其實已經破罐子破摔了!

有一種人,不怕他硬,就怕他論堆;論堆,是魯中地方的土話,大體意思就是愛怎麼著就怎麼著,反正我就這個樣。論堆的人萬將無敵,白振羽又能奈我何?!

一旦發現自己的錯誤,白振羽就馬上改正。白振羽平息了一下,語重心長地說:“也許我不該和你發火,因為我應該理解你,這些天你在姚家又何嘗不是提心吊膽,心驚膽戰呢?”

白振羽很會做思想工作,雖然秀姑一直都頑固不化。劉家現在的敵人是姚大狂士,而秀姑又是必須倚重的人,唯有把姚大狂士打敗,劉家人的心裡才會稍稍出一口惡氣。至於秀谷犯下的錯誤,現在提為時過早,為此,白振羽也必須沉住氣。

白振羽看看秀姑,秀姑仍然是不理不睬,於是他就更加有耐心,對秀姑說:“你應該想到,你這樣做會有多少人傷心?實話告訴你吧,我們也曾多次到你孃家,想請你的父親來見你,但是……”

秀姑的肩頭稍微顫抖了一下,很細微,但這並沒有逃過白振羽練功的眼睛:這是秀姑的軟肋!白振羽趁熱打鐵,繼續說道:“你的父親推辭身體有恙,不肯過來;但我們都明白,他是因為這件事羞愧難當,沒有臉見人!”

“你們找他幹什麼?”秀姑對於找她的父親果然反應強烈,終於又開口說話了:“我是我,他是他,什麼事你們衝著我來好了,願打願罵隨你們,但不許你們去找俺爺!”

白振羽已經明白,張崑山就是秀姑防守的弱點。白振羽故意不看秀姑了,似乎在嘆氣,低頭說道:“我們不去找他又找誰呢?你是他的孩子,孩子犯了錯,不找她的老人能找誰?除非我們自己能夠解決的事,找他我們也是無奈之舉!”

孩子哭了抱給他娘,這是自古流傳的一句老實話,從來沒有人推翻過。白振羽不但不停止,而且變本加厲連珠炮似的轟炸:“我們也早就商量好了,你要是不聽勸說,我們只好再去找你的父親,因為我們實在是沒有別的辦法了!”

別人的話可以半信半疑,但這個舅舅的話不能不信,因為結婚三年,她也看出來了,白振羽說話言出必行;既然他說要繼續找他的父親,相信公公劉順同一定聽他的話,繼續騷擾她的父親。

“你們不要逼人太甚,大不了你們就一封休書把我休了,我會讓俺爺把彩禮如數退回,你們不能這樣做了!”秀姑的話裡充滿著憤怒和無奈;白振羽突然冷笑道:“嘿嘿!你拿我們當傻子呀?要我們把你休了,你再去找姚大狂士?你還不嫌讓我們丟人不夠嗎?你妄想!”

就是傻子也不會這樣做,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回的人,又把她輕易放回孃家,然後再讓秀姑心滿意得地去嫁給那個姦夫,這家人真是傻得不透氣了!

秀姑顯然也覺得自己說了一句傻得不能再傻的話,於是暫時的無語。白振羽一副不耐煩的樣子說道:“算了算了,和你說話就是對牛彈琴,我們還是找你的父親,讓他證明姚大狂士拐騙良家婦女,這樣一樣會讓姚大狂士認罪伏法!”

白振羽說著轉回頭去,一付大義凜然的樣子揚長而去。秀姑呆呆的看著白振羽走出門去,似乎才明白過來,高聲哀求道:“舅舅,你回來!你回來不行嗎?”

秀姑畢竟年幼,到底受不住白振羽的打擊,她已經蒙了!

白振羽在她說話的時候,一直沒有回頭。站在門外的劉章同在外面聽得一清二楚,於是就說:“秀姑叫你呢,你就耐心聽完她的話吧?反正這也不急於一時。”

劉章同拉住了白振羽,白振羽似乎只好停下,對秀姑說:“算了,反正你也不想說,我們只有找你父親,又何必再耽誤時間呢?”他說這句話的時候,還是一直沒有轉回頭來,反而對劉章同說:“章同,把門鎖上吧,免得又找不到人,全家人都要跟著受累。”

語氣很平靜,絲毫也感覺不出剛才劍拔弩張的氣氛。秀姑的這間屋子一直鎖著,只有想起給秀姑吃飯的時候才開門。兩個人就象在說相聲,互相照應,秀姑對白振羽說:“我知道你說了就當半個家,我答應你還不行嗎?但是我求你不要再折磨俺爺了!”

白振羽這才轉回頭,兩個眼睛看著秀姑,上下打量個不停,足足看了一大會兒,才對秀姑說:“你這樣,我不敢相信,因為你的眼睛裡絲毫沒有悔過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