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洪你在這裡幹什麼呢?”

一陣輕柔的女聲傳來,姚鴻回頭循聲望去。

只見身後站著一個短髮圓臉的女人。穿著一件深紅色的呢子大衣,裡面是一件白色高領針織毛衣,下半身是一件深藍色喇叭褲,配一雙白色平底鞋。

這是一個很樸素且不懂得打扮的農村女人。衝突的顏色搭配看上去整體極為不協調,且修身的呢子大衣被肥胖的身材撐得有些臃腫。所以這身打扮不僅不讓人覺得驚豔美麗,反倒是看起來有些土得掉渣,醜得讓人驚歎。

“大姑?”

姚鴻看著女人驚訝出聲,這個女人他再熟悉不過,是他小時候最為親近信任的姑姑,不過也僅僅是小時候。

姚鴻是個留守兒童,每年過年一家人團聚的時候最為期盼的就是自己父親從羊城回來一起過年。不過這個期盼總是不能實現,換來的是自己一次次的失望。而與父親在同一個城市打工的大姑每年回來都會帶一些美味可口的吃食和新奇的玩具,所以每年過年最期盼的父親回家也就慢慢演變成了大姑回家。

小孩子就是這樣,誰給糖吃,就認為誰對自己好,並沒有是非善惡觀,他們最為直觀的感受便是,有奶便是娘。

不過那也僅僅是在小時候不懂事時,將大姑當成了依靠和親近之人。等到進入社會開始工作,懂了人情世故,知道了大姑以前對他的溺愛不過是來自父親金錢等價吩咐換來的後,便蕩然無存。

姚鴻當然不回以為是他又回到了前身世界,剛剛踏上問心路的他明白,這是喚起了以前的回憶。所以自己現在是在回憶當中。就是不知道是純粹的回憶,還是相當於精神幻境,能夠針對自己的反應來調整幻境。

顯然大姑沒有聽到姚鴻的呼喊,而且她剛剛對著喊的也不是他。

只見大姑徑直穿過了姚鴻的身體來到了另一方,走了十幾步後停了下來。

那是一座低矮的土屋,橫向三間房屋。門前有一個四十公的臺階,臺階旁是支撐著遮雨棚的成人小腿粗的細小柱子。

臺階上坐著一個六七歲的小男孩,穿著一身秋季校服外套,裡面套著一件黑色的毛衣,下半身同樣是校服配套褲子,腳上配一雙黑色帆布鞋。

已經進入寒冬,冷冽的天氣讓穿得單薄的男孩嘴唇都沒有絲毫血色。

這是姚鴻小時候的自己。

門口那個臺階是他常坐的地方,已經被他坐的溜光水滑。他不知道這樣坐了多少個日夜,寒暑,一遍又一遍等待著羊城的父親回來看他。

與穿著單薄的大姑相比,兩人簡直是一個秋天,一個冬天。

聽到大姑的喊聲,小姚鴻抬起頭來禮貌地叫了一聲大姑。

然後只見大姑走上前去摸了摸“姚鴻”的腦袋,拿出一個四四方方的盒子遞給他,裡面裝著一輛安裝電池的四驅車。

“四驅兄弟?”

“姚鴻”接過盒子驚撥出聲。那個年代,四驅兄弟正在熱播,所有男孩都夢想著能有一輛帥氣拉風的四驅車。然後和夥伴一起在“賽場”上追逐。

但是那個時候,二十元一輛的四驅車顯然不是農村孩子能夠擁有的。並不是說家庭不能負擔這二十元,而是二十元也是一筆不小的開展,家長們更願意把它用來花做別的開銷。

譬如給孩子買一件嶄新的體恤,再加兩雙短襪。

在四驅車都是奢侈玩具的農村,突然被贈予這麼一件玩具,怎麼能不讓小姚鴻驚呼興奮。

對於父親的思念,頓時被玩具給沖淡。

小孩子就是這樣,悲傷來的快,去的也快,新鮮事物總是能夠吸引其目光讓他忘卻本就不濃厚的悲傷。

記憶一下加快起來,像是觀看十倍速的電影。

他看到大姑並沒有如以前一樣坐在臺階上,摸著“姚鴻”的頭,問他想不想爸爸。給他解釋,爸爸是因為工作忙所以不能回家,因為要掙錢供自己上學吃肉,所以不能討厭他。

而是直接從姚鴻身邊經過,跨過門檻進入屋內。和穿著一身乾淨勞保服正在忙活著午餐的年輕女人低聲說了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