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了過去,開口問道:“老人家今年貴庚幾何?”

老人細細打量了他一番,看他衣著華貴,器宇不凡,必然是貴胄子弟。

“今年五十有六。”老者笑呵呵的道。

“秦相國劉基頒佈的新法:凡滿五十五歲的人,都可以歸養鄉里,想必老人家早年也參與過勞作吧?”嬴政一眼就看到了他手上的老繭,這是常年勞作的人,才有的特徵。

“那是。”老者看向遠方,繼續道:“秦王慧眼如炬,看準了鄭國這個水工。要不,涇水河渠三大難,任誰也沒辦法!”

嬴政好奇的問:“哪三個?”

“當年李冰修“都江堰”,從秦國腹地選調了一大批工匠,其中便有老朽。老朽略懂治水,今日不妨說道說道。這第一難:在選準引水口千里涇水在關中的流程,統共也就四百多里,在中山東面便併入了渭水。尋常水工選引水口,一定選那易於開鑿的土塬地段,一圖個水量大,二圖個容易施工;可是果真那樣辦,修成了也是三五年渠口便壞,實在是一條廢渠。”

“李冰是天下大水工,【都江堰】第一好,便是選地選得好。鄭國選這引涇水口,比李冰選都江堰還難,整整踏勘了三年,才選定了這座天造地設的中山!中山是石山,激流再衝刷也不會垮塌走形,一道三尺厚的鐵板在龍口一卡,想要多大水便是多大水;更有一樣好處,又隱秘又堅固,但有一營士兵守護,誰想壞了龍口,只怕連地方都找不到,縱然找到了地方,也很難摸上來。”

“第二難,打通瓠口。將軍也看了瓠口開石,這火燒、醋激、木撞的三連環之法,當真比公輸般還神乎其技!更有一絕,由此得來大量的白石灰,還是亙古未聞的上好泥料,加進麻絲細沙砌起磚石,結實得泡在水裡都不怕。”

“第三難,便是那四百多里乾渠了。開渠不難,難在過沙地、築斗門、架渡槽、防滲漏、灌鹽鹼這五大關口。此中訣竅多多,老夫卻是絮叨不來了。”

一番敘說,嬴政聽得感嘆不已。

“說了這麼多,老朽也有些口渴了。”老者說著,給自己倒了一碗酒。

“不知尊駕願不願意品嚐一下這鄉野之地釀製的酒水?”

“樂意之至。”

老者點頭一笑,拿出了另一隻乾淨的碗。

“尚公子!”一旁的李斯趕忙給他打眼色。

“無妨。”嬴政接過陶碗,將其一飲而盡。他當然明白李斯的意思,提醒自己要注意身份。

但嬴政全然不在意,一個連自己子民的君王都嫌棄的人,根本沒有資格坐王位。

“難得,像你這般的貴胄子弟,難得不嫌棄我們這些老百姓。”

嬴政並未多言,只是說道:“多謝老人家的酒水,告辭了。”

“尊駕慢走。”老者起身相送。

不久,嬴政回到了馬車中,一番暢聊,嬴政感觸良多。

想要天下長治久安,偶爾就需要親自視察;同時不通知任何官吏,才能看到最真實的一面。

如此行進了十多天,王駕來到鄭國所在營地。

鄭國早已率領臣公在此迎駕,公輸仇也在其中。

“臣叩見王上。”眾人跪倒在地。

“平身吧。”

“謝秦王。”

嬴政隨即看向公輸仇,“公輸仇,你要讓寡人看的禮物在哪?”

“草民早已備好,請秦王移駕山頂邊緣觀看。”

隨後,眾人來到來到山頂邊緣。舉目眺望,只見水渠的邊緣放著一隻體型龐大的機關獸。

百米之外是圍觀的民夫和軍官。

隨著一聲機關運作聲,機關獸變成齒輪形態,如擁有生命一般鑽入地下,順著為挖掘的河道向前推進,挖掘出來的土壤也有聚集在兩旁。所過之處,片甲不留,短短一刻鐘的功夫,已經有百餘米的河道被開鑿出來。

“秦王,此物名為【破土三郎】,不知是否滿意?”公輸仇問道。

“公輸仇聽封!”嬴政沒有繼續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