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鏡之裡面穿著陸居元送的那件羽絨服,外面套著陳舊的官服。

他的身體,已經非常的沉重了,不過他現在感覺內心世界無比的輕鬆。

走到今天,他終於可以放下肩膀上的重擔了。

他的這些職責,該由誰來分擔,他早就已經想好了。

“老太監,這天下應該是會越來越好了吧?”項鏡之笑著問道。

“一定會的。”謹宣回答道。

“只要陸居元不死。”項鏡之補充道。

“對了,你為何會來見咱家?”謹宣疑問道。

他和項鏡之,雖然認識幾十年了,不過兩人之間的交情算不上好。

可能他們互相有好感的唯一一件事情,便是長樂年間,兩人不約而同的護下了陸居元吧。

雖然當時項鏡之一直在甩鍋,可到底項鏡之的立場還是站在陸居元這邊的。

“你這輩子,成不了聖人。”項鏡之說道。

“這一點咱家很清楚,文武二聖,都跟咱家沒什麼關係。”謹宣說道。

“你能有這個覺悟挺好,所以老朽告誡你一句,想要頤養天年,萬不可助紂為虐。”項鏡之留下這句話,轉過身來,步履蹣跚的離開了內務府。

其實項鏡之之前那句將死之人,並非單獨指他自己,還包括了這位宮中的一品高手老太監。

項鏡之看人非常的準,就好比勵治仁宗皇帝。

一開始勵治皇帝心無雜念,似乎是在為自己犯下的過錯而救贖。

可隨著他的皇帝當的越來越久,自己的功績也越來越大,他便開始忌憚陸居元。

到頭來,還是和陸居元產生了分歧。

如果勵治皇帝不去動蕭遙,哪怕只是將他貶為庶民,他這皇位依然能坐得很穩。

可他已經忘了自己到底是怎麼坐上皇位的了。

所以,他才會死於宮變。

現在又一位新帝繼位,他的城府更加的深。

項鏡之估計,蕭桓登上皇位後不久,本性就會暴露出來。

蕭桓隱忍的太久了,這一定會造成強烈的反彈。

項鏡之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壓住勵治皇帝,讓勵治皇帝兩年無恙,他卻無法壓住永興皇帝了。

因為,他非常清楚,永興皇帝叫他入宮,其實是要賜死他。

他該做的,其實也差不多都做完了。

全天下的土地改制,只有邊邊角角的地方推行不到了。

這也是必然的結果。

不過,這也無法影響大炎王朝走向盛世了。

他雖然只成為了一顆基石,看不到真正的大炎盛世,不過他的心願也算滿足了。

項鏡之艱難的在宮中走著,不知道走了多久,終於來到了文和殿。

文和殿內空無一人,項鏡之坐在一張桌子前,將自己的官帽摘下來,隨後又將自己的官服脫下來,將自己所有的官印官文,全拿出來,整整齊齊的擺放在桌子上。

桌子上這些東西,是世人夢寐以求的權力和地位。

項鏡之覺得,自己這一輩子,對得起桌子上這些東西了。

項鏡之找出一把梳子,顫顫巍巍的抬起手來,把自己稍稍有點凌亂的頭髮梳理整齊。

隨後,項鏡之便累的開始大口大口的喘氣。

接著項鏡之又自己準備好了筆墨紙硯,寫了他在這世上最後一封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