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空嚥了一下,抬起腳向上遊走去。越來越多的紙船在遠方霧濛濛的河裡淌了出來,不知道它們始於那裡也不知道它們要駛向何方。河流的盡頭是一處山泉眼,不斷地向外湧著泉水。自我看到這個泉眼之後,紙船就消失了。

我把目光移到旁邊,這裡是一片墳塋。幾個孤零零的墳堆沒有規律雜亂的矗立在附近,有的墳前立著碑,有的直接就是一塊木板,甚至有的只是一截高出的墳頭,連一塊像樣的碑都沒有。可能是心理因素的關係,我感覺這裡冷的出奇,撥出的氣都像是在冬天一樣被液化了。

這些碑上什麼字都沒有,空蕩蕩的也不知道埋著誰。不過這都不是關鍵,這裡還有一個未被掩蓋的墳,土裡露著半截未被掩蓋得棺木,說是棺木我能看出來那只是一塊門板釘成的,甚至還有一段白綢漏在外面。

墳前還有著一個火盆,裡面還有著點點星火。旁邊放著幾隻還未摺好的紙船,以及一張張寫著“奠”的白紙。

我屬實有些頭皮發麻,自打進入到這個夢裡什麼過分怪異的地方我也沒見著,和之前的夢比起來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但是這種環境給我的壓抑感幾乎讓我難以呼吸。

“陶志遠!”我大喊著,“我知道你在這,我是來幫你的!”

還是沒有任何回應。

正當我準備放棄之際,眼角卻瞥到了火盆裡除了紙灰還有著別的東西。“叨擾了,莫怪莫怪,”我雙手合十行了個禮,也不知道有沒有用,然後咬緊牙關伸出手抓向火盆。

“呼,”我長出一口氣,躺著的這位還好沒生氣,我看著手裡的東西,那是一根簪子。這東西肯定是個老物件,是之前女人用來盤頭髮固定和裝飾用的,現在沒有人會用這種東西了。我拂去上面的紙灰,樣子還算精美,簪子根部雕著一個鳳頭,還有一束零零散散亂丟當的掛穗。

作為一個直男,我也只能看出來這麼多。至於地上的火盆和未摺好的紙船,看起來剛剛應該是有人在這裡才對,會不會是陶志遠就不得而知了。

我收起了簪子,又細細的搜尋一遍再無別的收穫,地上連個腳印都沒有。我看看棺木裡漏出來的半塊白綢,算了算了,這種事正常人都做不來。

我看著山的那邊,被一片黑色籠罩,想來肯定是已經到了盡頭了,剩下的還得是那個小鎮裡,陶志遠應該就在鎮裡的某處。

順著原路下了山,又回到了鎮子裡。望著眼前一個挨著一個的土屋心裡有些煩,也沒辦法推開面前的門。

這次門沒有鎖,而且伴隨著我推門的力道,木門轟然倒塌。“嘖嘖,勿怪勿怪,”我嘴裡唸叨著踏進了院子,這裡比之前的那個大了不少,雜草叢生,在角落裡有著一間柴房,房門緊閉不過沒有什麼用處,有一側牆已經塌陷露出了裡面大半的模樣,牆上掛著斧頭鋸子和鋤頭之類的工具。

我趟著長到半腰高的雜草,繞過面前的磨盤,站到門戶大開的房子前,看向裡面。

屋裡一片漆黑,湧動的黑霧四處翻騰,如果我剛才貿然進入的話肯定就沉沒到混沌之中了,雖說我確實挺想知道哪裡有什麼。

沒辦法了,找特點吧,我退到街上漫步走著。這裡的房子這麼多,我要是挨個找明顯是不切實際的,但這裡面肯定有一些特別的房子,這是陶志遠的夢境,也是他的記憶,他印象深刻的地方肯定特點相當明顯,比如說他住過的地方,或者……,我站到一間棺材鋪前,“陶記棺材鋪”的匾額兩側掛著兩隻白燈籠隨著微風左右輕擺著,像是一雙招呼我的手。

這讓我想起了一些九十年代的那些走中式恐怖風的老電影,我晃著腦袋,瞎想什麼呢。走上前,推開了對開的門。

一陣寒風撲面而過,吹得我直起雞皮疙瘩。偌大的庭院裡空無一物,別說之前院落裡的那些個擺設,就連一根草都沒有。

看來我來對地方了。其實棺材這東西在建國之後的一段時間裡都是存在的,人無非就生老病死,死作為一切的終結自然被人們所看重,而且那時候迷信之風盛行,科學還未完全普及,以老祖宗的傳統自然將就入土為安。

我想著山上的那個未被掩埋的棺木,這間陶記棺材鋪,以及陶志遠,這之間肯定是有著聯絡。我依稀的記得,病歷上記錄了陶志遠的生平,他北遷之前家裡就做的是殯葬營生。“陶志遠!”我喊了一聲,仍舊沒有任何回應。沒辦法,我只能繼續推開內堂的門。

這間廳堂很大,零零散散的擺放著幾口棺材,有的上面放著一件壽衣,什麼意思我大概也能猜得到,這棺材有人定了。邊上的一個角落裡堆著剛才我在外面看到過的白燈籠,還有著些許黃紙和白布。

這裡沒有灰塵,和我之前見到的場景相比入眼很多,如果忽略掉這些白事物件的話。

“陶志遠!”不知為何我喊的聲音小了很多,我向前挪著步子,卻一不小心踩散了一捆燃香。這東西明顯受潮了,踩上一腳就粘在鞋底。

正當我道著晦氣的時候,離我最遠的一個棺材發出了一聲奇怪的聲響,我記得這個聲音,是不久前聽到的指甲撓著黑板的聲音,現在看來撓的應該不是黑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