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死亡並不是心跳停止,而是被人遺忘。

和阿晴在電話裡解釋了一番,她也沒多說什麼,在我看來她已經有些習以為常了,只是叮囑帶著她給我裝好的行李,我剛回來的那天晚上她在睡覺之前就為了這個忙乎了很久。當時我還讓她別這麼操心,現在想起來倒是她未雨綢繆想的比我遠。

“瑩瑩那邊……”我不知道為什麼啞了話。

“我來和她說,”我聽得阿晴那邊嘈雜的聲音,“做好你應做的,別為家裡的事分了心。”

“嗯。”現在不需要多說什麼,十幾年的感情一句話就能體現出來,“家裡遇到什麼記得聯絡我。”

阿晴那裡明顯楞了一下,“我知道了。”

撂了電話,我先上網訂了機票,最快的也得三個小時以後。關鍵澐阿那個地方還是挺偏遠的,在大山溝裡飛機進不去,下了飛機還要倒車,時間都花在這上面了。

我看差不多了,脫光衣服鑽進浴室洗了個澡,最後的放鬆一番,然後穿上乾淨衣服帶著行李直奔機場。

路上沒什麼可說的,坐長途永遠是最無聊的事情,什麼都做不得還要忍受路上的顛簸。下了車按照金科長事先發給我的位置找了過去,那是一家賓館。在賓館樓下我給他打了電話,他告訴了我樓層和門號。

“猛哥。”我一開門,就看見金科長和方智明坐在床上,好像在研究什麼事情。

“金科長,”我把行李丟到一邊的床上,“好歹早些給我打個電話做些準備啊,這匆匆忙忙的家裡人我都沒當面和她們告別。”

金科長面露歉意,“這是上級臨時決定的,我說再多也沒用。”

我也沒有怪罪他的意思,我瞭解金科長的性格,他這種人做事謹慎,有什麼事情絕對會提前通知我們,這次包括上次肯定都是上面的不知道哪個窩瓜臨時起意做的決定。

方智明遞給我一摞紙,看這卷頁程度不知道翻了多少遍了,“這是這次病人的病歷,”那之後我們都管這種報告叫做病歷,其實這麼稱呼也沒什麼問題,“你看看。”

我看著他們兩個臉上怪異的神色,難道這次又是一個燙手山芋?我接了過來,看著上面的照片歲數應該蠻大了,不是耄耋也是古稀之盡。“陶志遠,”我念著名字,“1925年出生,現居於澐阿,因饑荒經歷過北遷,與其父開過一家棺材鋪,左腿曾摔傷,因當時的醫療條件的限制而截肢……”

我看著他們,他倆也看著我,場面一度安靜。

“要不算了吧,”金科長起身,“就讓老人家這麼睡著吧。”

我抓著頭髮,“別,我們來這為了什麼,來都來了拍拍屁股走了那是什麼意思,我還跟瑩瑩說她爸爸是一個大人物,不能陪她去遊樂場是因為要治病救人,現在打退堂鼓讓我再回家怎麼面對她,跟她說爸爸是個縮頭烏龜?”到地了卻怯住,那還不如一開始就別來。

“我知道,你說的我都懂,”金科長遞給我一支菸,“但剛才小方給我分析過這個陶志遠的夢,最有可能的就是因為左腳的傷痛而產生的,你覺得那個夢會是什麼樣的?”

我讀著病歷上的表述,“因上山砍柴而跌落山間,那這個夢就應該是在山崖間。”答案是顯而易見的,他對什麼印象最深刻,大機率就會做什麼夢。

“我還聽小方說了,”金科長盯著我,“之前的夢也是,不全是噩夢嗎,你為什麼不告訴我?”這下好,一個反轉反而我成了應該道歉的那一方。

我望向方智明,他滿臉歉意,對著我搖頭。

“我確實不應該瞞著你,”我按著鼻樑,“我只是不想讓你擔心。那些夢境就算不是噩夢,同樣也會充滿著危險,但我既然決定了那就一定要做,金科長當初你不是也這麼勸我的嗎。”

這回輪到他張著嘴說不出話。他沉默了許久,坐回到了床上,“可我怎麼又會知道是這樣的,上級決定讓你接入原點的時候我應該堅決反對的,你這要是出了什麼事情我該怎麼跟你家裡交待。”

“反正都已經進出過幾次了,我也沒什麼事,”我點上那支菸吸上一大口,吐出的煙霧讓我感覺有些夢幻,“現在也只有我最適合接入原點,換別人都做不了。”

我這是實話,換成別人首先要懂腦神經學,然後心裡素質還要過硬,要不在那種地方別說治好病人,自己先瘋了。之後還要做幾次接入原點的實驗,看看自身是否能承受得住。這些需要多長時間誰也說不清,但那些沉幻症的病人沒時間等你。說起來其實我還是有些莽撞的,單單的經過一次實驗就敢提槍上陣,現在想想還是有些後怕的。

“行,”金科長嘆著氣,“我知道你決定的事就算幾頭牛也拉不回來。明天,我們一起去療養院。”

我翻著病歷,儘量記著其中的關鍵點,“明天?我們人齊了嗎。”

“小李在療養院,院裡給騰了點地方,他說你的意思,要把機器簡化一下,前兩天已經做好了但聯結器沒在身邊,他早上剛來就直奔療養院去了。”

“嗯,”李胖子這回倒沒怎麼讓人費心,“小齊呢。”

“在路上了,晚上到。”金科長揉搓著腦袋,“不光是你,老齊那裡也是把我罵的狗血淋頭,那寶貝疙瘩在他那裡可金貴著呢。”

這點我太能理解了,“行吧,人家能把姑娘借過來就不錯了。”我把病歷翻到頭,心裡瞭解了個大概。

“小方,你覺得……”我正要和方智明交流一下關於這個陶志遠的問題,房門被開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