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根本就不知道大門是什麼時候關上的,沒有聽到一點除了我之外的聲音。不過現在那些都不重要了,我趟著讓人噁心欲嘔的死魚堆,費盡千辛萬苦來到冰庫的門前,試著推了兩把,沒兩下我的心就變得和這裡的環境一樣的冰冷,大門紋絲不動。

“喂!”我用力的敲著門,因為寒冷每次手心落在鐵質的大門上都能感覺到一股鑽心的痛,好像有一把鋒利的刀刃不斷地在劃開我手上的面板,“有沒有人啊!劉航盛!”

沒有任何人的回應,整個冷庫裡只有我牙齒相互碰撞的聲音。

我知道這回是懸了,人在低溫下能存活數個小時的時間,這是一個相當緩慢的過程,寒冷會一步一步侵蝕我的面板,然後是血液和脂肪,最後是肝臟,直至把我變成一座標本,就像旁邊的老頭一樣。

我縮在角落裡,翻起地上的死魚蓋到自己的身上,希望能有所改變。但冰冷且硬邦邦的魚身更加的讓我抖個不停,我只能抱著雙肩來回走著,企圖靠運動來維持體溫。

最開始的時候還能好一些,我咬著牙還能勉強忍著身體上因為寒冷帶來的刺痛。可是過了大概幾分鐘,我的雙腿就已經麻木到沒有知覺了,我只是感覺抬腿的動作越來越不隨心,腳也越來越沉重。

又過了幾分鐘,我放棄了。一個人儘量蜷在一起,縮在一個角落裡,這能讓我好受一些,也有可能只是心理上的安慰。

就這樣我不知道過了多久,期間我甚至翻起了周邊,想尋找有沒有什麼鋒利的東西能快速解決掉我的痛苦。可是這裡除了魚,就剩下不遠處的那具屍體,根本沒有任何趁手的物件。

慢慢的我又開始拿著頭撞牆,但是因為體力不支,根本沒什麼作用。早知道我一開始這麼做就好了,何來受得現在這般。我又想著咬掉自己的舌頭,我用了很大的力氣,只不過牙齒已經不受我的控制顫個不停,舌頭也早就沒了知覺,我甚至都不知道有沒有咬掉。

這個時候我想起了阿晴和瑩瑩,我有點後悔沒有給她打個電話過去,也許她真的是遇上了什麼難題,只不過因為怕干擾到我才沒有回應。阿晴她總是在我面前顯得對一切都是胸有成竹,但我明白那只是表現給我看的。她一個人帶著瑩瑩這麼長時間,沒有跟我抱怨過一句,我卻覺得這些都是理所應當的。

我還記得剛結婚那陣,她做什麼都是冒冒失失的,不會煮菜,不會開車,不懂兩個人的生活究竟是該什麼樣的,根本不似現在,一個人支撐起了一個家。

淚水不知覺的湧了出來,我都忘了上次哭是什麼時候。等到這次事件完成,不,只要我出去了就一定會給阿晴通一個電話,不管有什麼難處我都在她身邊。

我朝著雙手吹著氣,卻驀然的發現身邊似乎不是那麼刺骨的冷了,甚至有一股難以忍受的燥熱遊走在身上。

不對勁,我全身已經麻木了,按理說應該不會有溫暖的感覺,除非是低溫症。在一些很偶然的情況下,人一旦在寒冷的環境中暴露了太長的時間,人的神經感知會出現混亂,人體在低溫中會採用讓血管收縮的方法讓血液從四肢流向身體的心臟等重要部位,這樣可以減少熱量的流失。

但隨著四肢的長時間麻木,身體無法控制四肢的肌肉收縮,緊繃的血管又會舒展開,原本心臟等重要部位的相對熱一些的血液又會反流回四肢等表皮血管,因此神經就會感知到很熱,這也是當初上學時在書上看到的,只不過沒想到會出現在自己的身上。

一般來說,出現這種現象就說明快到時候了,因為這是我身體裡的最後一絲暖意。我靠在冰涼徹骨的牆上,吐出最後一口氣,朦朧的水汽裡好像看到了什麼影子,但我的精神已經支撐不住身體了,腦袋一歪便沒了知覺。

我在沉幻症裡好像經歷過的死亡兩雙手加一起都算不過來,死法也是一次比一次新鮮。我突然感覺,也許患上沉幻症的不是這些人,而是我自己。

“咳咳,”我猛地坐起,腦袋卻撞到了什麼,痛得我又躺回去。摸著腦袋,頭頂並沒有什麼連線裝置,這很明顯,我還在夢裡。

在之前的沉幻症連線中也遇到過這樣的情況,我沒有直接脫出沉幻症而是在其中換了一個位置醒過來,這可能是沉幻症的某種機制,但我也說不準。

我現在身處的空間相當狹小,給我的感覺像是在棺材裡一樣,除了耳邊震耳欲聾的轟鳴聲。這是發動機的聲音,還有海浪聲,這麼說我是在船體的最下方?我不知道該怎麼稱呼這裡,現在也不是考慮這方面的事,我活動了下,頭頂似乎是可以翻開的扣板,這裡應該就是出口。

我試著推了兩下,還好,是活的。我乾脆伸出雙手奮力的推著扣板,可是背上一股異樣的膩滑讓我非常難受,索性伸出手到背後摸索了一把。

其實我早該想到的,我看著手上沾著的油膩物質差點吐了出來,那是屍體蠟化流出來的油。

我忍著胃裡的翻江倒海,雙腳也是撐著用力,終於頂翻了扣板,讓我得以重見天日。

望著打成一格格的床鋪,還有上面幹掉的血液,以及蓋在扣板上已經髒到發黑的地毯,這個夢我算是看明白了,這就是劉航盛的現實。

雲星彤和我說過,之前的那具蠟化的屍體就是被扔在底層的,就是我剛才所處的位置,這和劉航盛休息的地方只有一板之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