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聽見自己的牙齒打顫的聲音。這真的是有史以來,我在沉幻症中經歷的最忘懷的一次。

顫抖著將手從冰涼且滑膩的胸腔裡挪出來,還好我身下的這位沒什麼大動作,不像是之前捧住了我的手掌或者胳膊。

“譁,”身後傳來了踩在水面上的聲音,我知道那東西又追過來了,也來不及多想,踉蹌的跨過身下的屍體,繼續向前爬著。

也許是這個夢稍微還有點良知,沒爬多遠就遇上幾道臺階,也是天不絕我,沒帶猶豫就爬了上去。其實我早就發覺了,這是一個巨大的池子,中間盛著福爾馬林防腐液和幾具屍體,大概是陳屍池。

這種建築一般處於醫院的最下方,早些時間有的醫院比較簡陋,不存在太平間屍櫃之類的,就會挖出一個巨大的池子,中間灌滿福爾馬林,屍體就沉到其中。需要時,旁邊會有一根幾米長的網子和長杆,直接撈出來。

這些都是老教授八卦給我們聽的,我們上實體解剖課一個個都是退避三舍,唯獨在這時候都瞪大眼睛聽得聚精會神。當初不知是他想嚇唬我們,或者是事實真是如此,後面還補著幾句話。

“防腐液的成分是甲醛你們也知道吧,”老教授平易近人,只要講臺上沒擺著屍體就和一個普通健談的老人一樣,“這東西有腐蝕性的,但是又可以防腐,是不是很矛盾。”

“是誒,為什麼會這樣。”不知道是哪個腦袋抽抽的二貨小白問出這個問題。

“是啊,為什麼會這樣呢,”老教授玩味的看著我們,“那我再跟你們說說,在這種陳屍池的裡呢,放滿了屍體對吧,畢竟是醫院的太平間。如果有那麼幾具一直留在那裡,日積月累一年又一年,你們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子嗎。”

這時候就算是傻子都反應過來了,沒有人再開口。

“首先呢,是沒有人形了。”老教授很滿意我們的鴉雀無聲,自顧自的繼續說著,“由於一直留在屍池裡,它們會慢慢的沉底,被其他的屍體蓋住。時間一長,它們就會被壓扁。”

“噫——”有幾個學生已經開始害怕了,我很佩服他們的想象力,單純想想就能嚇到自己。

“還沒完呢,”老教授不顧他們的表情接著說,“前面不是說甲醛具有腐蝕性嘛,時間一長呢面板就會慢慢變紅,到時候就會成為一張帶著顏色的餅。”

當時確實不以為然,這有啥啊,鬼片裡的東西不比這個猛多了。可如今沉到這個噩夢裡,這段話語不知為何從心底裡被喚醒,再加上我看不到任何東西,我總感覺像是回到了老教授形容的那種地方,周圍堆滿了屍體,興許我剛才踩過的不止地面。

腳步聲依然迴盪在周圍,由於全是回聲,我根本確定不了它在哪裡,也不清楚它有幾個。

趕緊找出路,如果說這裡真的是陳屍池,那這裡八成是一家醫院一樣的建築,不太可能只有這麼小的空間,況且現在連黃紫城都沒有找到。

“噠,噠,”幾聲腳步自遠處傳來,和我一直聽到的光腳踩在水裡的聲音不太一樣。怎麼辦,藏起來?就這麼大的地方我能藏哪裡,現在眼睛也看不到,我伸出手指挑著眼皮上的縫合線,但最終還是放棄了,縫合的有些過於嚴實使得我只是白費力氣。

“吱呀——”一聲,好像是門被推開了,聽聲音就在我的一側。

“呦,你們都幹嘛呢,”一個陌生的男聲響起,“在這開會呢。”

隨後是令我頭皮發麻的嘶啞聲音遍地響起,“是他,”我甚至能感覺到有幾道已經渙散的目光瞟到了我這裡。

“呵,”男聲在我身前響起,“你沒事吧。”

沒事個屁,老子都要被嚇死了,“這是哪,”我的聲音依舊嘶啞,想來讓福爾馬林燻了這麼久,會變成這樣一點都不稀奇。

“醫院啊,”男人好像在煞有興趣的看著我,我能感覺到他的視線盯在我的身上,這讓我相當的不適應,“師傅他也是,還能給搞成這樣。”

“你是誰,”一股強烈的不安在心裡蔓延開來。

“我是法醫啊,”他說的是風輕雲淡,好像在他的認知裡這沒什麼問題,“我得好好和他說說,縫了刀口就行了,我告訴他縫眼皮他還真縫上了,這讓家屬看到非得搞出矛盾不可。”

他說什麼?刀口?我猛然意識到了不對,伸出手摸著自己的身上,自胸口到腹部,一條猶如蟒蛇一般的縫合線趴在我的身上,我甚至能摸到上面的針腳與線頭。

“不,不!”我大喊著後退,那些回憶有如潮水一般向我襲來,帶著一道白光罩向我。

“不!”我大吼著睜開眼睛,卻發現能看到事物了,方智明和李胖子正面色緊張的盯著我,好像我隨時都會跳起來吃掉他們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