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裡的墓園,包括遠處的教堂,全部都是油墨勾勒出來的。整個環境異常的寂靜並且帶著一絲陰冷。墓碑上刻著看不清的字,因為油墨的關係色感亮度都和現實中的認知有著巨大的偏差。我伸出手拂了一把墓碑,冰冷且帶著明顯的顆粒感,和我看到的有些許的不同。墓碑在我的眼裡表面很是光滑,但由於油墨沒有鋪滿的關係看起來並不是那麼飽滿,所以帶著一股奇妙的層次感。

身邊是那顆巨大的槐樹,我是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站在這裡,看這樣式怎麼說也得有個幾十年了,我記得來時聽計程車司機提到過,這間教堂是老建築了。一片漸白色的花瓣從我的眼前劃過,我抬頭望去,滿樹開滿了白花。

我揉著鼻子,只覺得有些癢。花粉嗎,應該不至於,再者說在夢裡有這樣的表現也太過於細節了。雖是這麼想,但我還是覺得遠離一些比較好,別再出了什麼意料之外的狀況。

想到這裡我也不再管這些,踩著溼漉黏軟的泥地跨過棺材走到墓園一邊。如果說教堂是老建築,那這裡應該也是很早之前就存在的,比如說這些墓碑。暫且不管其中葬著什麼,我突然有些後悔,當初不該阻止李胖子的,現在我對於這裡的情況基本接近於一無所知。

墓園的大門上焊著朝上的鐵尖,和這裡的風格有著些許的格格不入,上面一把明晃晃的鎖頭格外顯眼。我扳過看了一眼就知道憑著蠻力是沒戲的,乾脆扒著鐵門爬了上去。

這種對於我來說不是什麼難事,尤記得中學時我是屬於那種最調皮搗蛋的,翻牆逃課沒少做,老爹的墩板也沒少挨。

就在我爬到頂翻身落地的時候,眼睛瞥到了墓園裡卻發現了奇怪之處。剛才我推開的棺材,翻開的土地,甚至在地面上留下的足印都消失不見,整個墓園完好如初,似乎之前什麼都沒有發生。

“嘶,”我隔著大門,雖然很是想看看我爬出來的墳墓裡現在葬著誰,但考慮到還要翻一次大門還是算了,我沒指望這次事件能一步到位,利用這三十分鐘喚醒楚湘,我就是來尋找現實中沒有發現的線索的,沒必要找自己的麻煩。

想到這裡轉過身來到教堂前,本就年代久遠的建築,在冷色調的油墨渲染下看不出本來的樣貌,現實中被灰磚砌成的外牆在我眼裡被一抹又一抹的灰藍色代替,原本平直的稜角如今變得有些曲折,觸控起來的砂礫感彷彿輕輕用力就會推到這座年代久遠的房子。

手中沾滿了黑色與灰色的油墨,好像是這幅畫裡的東西都是剛剛完成的,並沒有乾透。我放慢腳步來到窗邊,窗沿剛好到我的脖子,我瞪著眼睛看向裡面。無奈我什麼也看不到,這扇窗被五彩斑斕的油料覆蓋住,伸出手抹著也只是把顏色沾到了自己的手上。

現實中教堂的外窗也確實如此,上面描著像是天使還是神之類的,但終歸只是彩色玻璃,不至於像現在堵得密不透風。

敲了幾下,發出的聲音和現實中的玻璃沒有區別。沒辦法,只得咬著牙踮起腳,把耳朵貼在了窗上。

出乎我的意料,有聲音。像是水滴落地,又或者是什麼輕輕敲擊的聲音。

“不是我。”緊貼著窗的耳朵在如此安靜的環境下突然聽到了一聲耳語,只覺得頭皮發麻連忙閃開。

窗戶的裡面,或者說是油層之中透出一張人臉,更準確的說法是隻有下半張臉,我也只看到這個,隨後人臉快速的隱在了油層裡。

教堂裡肯定有古怪,我抹了一把臉,看著手掌中黃乎乎的油墨心裡犯了難,如果是玻璃的話,應該很輕鬆就能打破,可這窗上架著的東西明顯和玻璃是兩種性質,用屁股蛋想都知道沒那麼簡單。甚至我猜想教堂中灌滿了油墨,所以才會呈現剛才的情況。

算了,又不是光這些,我沿著粗糙的牆踩在深陷的土地裡,一步一個腳印來到正門。這裡本應該是畫中紅衣女人出現的地方,但我並沒有見到畫中的主角。本應該是道路的地面變得泥濘不堪,踩在上面一腳彷彿就有無數的手把自己向下拉著。

道路的對面擺著一張背對著我的畫架,上面架著一副畫板,我曾經研究過畫里人物的站位和角度,因此我能肯定在現實中那就是楚湘作畫的地點。

我收回視線拔出深陷的腳,站到教堂的臺階上才能感覺到一絲安全。正門依舊是緊閉著的,並且沒有窗戶。我試著拉動木色的大門,沒有任何反應。

沒辦法了,我提起腳再次踩進泥濘之中,打算淌過道路,每走一步幾乎都要用盡全力。在幾步之後我終於發現了問題,似乎我根本無法到達對面,我的腰基本上已經陷入了地面裡,向再向前踏出一步都相當的困難。我早就該發現的,伸出手拂了一把已經沒過腹部的泥濘,入手正是一股油墨味道。這個楚湘的夢就是一幅畫,她描繪就是自己的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