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與小夥伴嬉戲打鬧因為搶一個玩具學會爭吵,我們在語文課上學會省略號、句號、驚歎號;

我們在課本里讀到“高山流水遇知音”的故事,理解什麼是“聞絃歌而知雅意”,我們發現羞澀可以是一種矜持,曖昧的訊號也可用秋波傳遞;

我們明白世界雖大卻不為自己一個人所有,凡事必得在心中掌握分寸,不露聲色地在彼進我退之中騰挪揣摩;

我們諳熟因人而異地隱藏錯誤和沒有意義的言語,用詩句和典故代替冗長的章句,我們學會聽言中言、意中意,看戲中戲、局外局

年齡在增長,肌膚開始鬆弛,鬢額生出細紋,我們修煉各種語法和表達技巧,但我們可以流暢自如運用的詞彙卻越來越少,到最後我們的語言能力甚至連一個初生嬰兒都不如,至少他們還能無畏地啼哭,而我們只得沉默。

不止如此,時間帶著傷痕、血跡、愛情、眷戀,當我們經歷的事越來越多,記憶卻隨著年齡而衰退,以為我們記得一切的時候,卻發現自己什麼都忘了。

我們不得不去逃避,只能潛其情隱其遭遇讓大腦成為一軌打不開的中毒磁區,因為記憶是比遺忘更悲傷的事;

積累的知識越來越多,事物的意義卻被稀釋得越來越模糊,久而久之自己甚至也不在乎了,那是由於我們懂得了人最大的悲哀也莫過如此——勉強用幾個抽象的符號和詞句來傳達那些只可心領神會的東西,世界還很新,很多事物還沒有名字,我們只能像剛出生、不具備語言表達能力的孩子那樣,伸手去指;

每一個人都是另一個人一生的摯愛,我們期望著在對的時間愛上對的人,但大多時候對方都不合時宜,你已年老他正年輕,你還年輕他已老去;

你已嫁人,他還未娶,叫小倩的女子仍舊在世間尋覓愛情的終極,寧採臣卻已有今世的愛人為妻。我們註定要失去我們所愛的人,否則我們不會知道他們對我們多麼的重要。時光的流逝並未讓我們比初來乍到時擁有更多的愛,至少那時還有父母帶著笑容和期盼迎接我們的懷抱,末了,所有人卻不得不孑然一身離去。”

李易也不知道怎麼的,就突然滔滔不絕地越說越多。

最後他悵然失笑道:“所以,其實看似外在的逆生長,實際上,卻又何嘗不是把原本的內在外顯了呢?”

“人為了擁有一種正常的,標準的或者優於這些原則的生活,都在追逐中失去著枯竭著消耗新生命的熱情,最後心力交瘁為了得到的竟是變得如母體腹中的胎兒:眼睛是別人的,嘴巴是別人的,身體也是別人的,沒有頭腦,沒有靈魂,沒有好惡,如果說真的有什麼,大概只有對於標準答案永遠執著的追求。”

感受到慕晴擔憂地握住自己的手,李易轉過頭去衝著她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然後搖了搖頭:“我沒事,故事,始終只是故事,不是嗎?”

李易從來都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其實《返老還童》或者說《本傑明·巴頓奇事》這個故事,真的一點都不商業。

甚至也不算文藝,這是一部很奇怪的電影,也是一個很特別的故事。

這種故事,並不會像過去的李易拍的那些能夠輕易地催人淚下的煽情影片那般,這種電影,有的只是一個娓娓道來的,平淡卻不平凡的故事。

本來,電影大都是說特殊人或特殊經歷的。但是隻要展現某種人類共性的東西,例如親情,愛情,面對世事變化的反應,都可以讓平凡的觀影者獲得某種程度的共鳴。

那麼《本傑明·巴頓奇事》做到這一點了嗎?

李易不知道,但是至少,他自己是非常喜歡這個故事的。

因為,裡面有很多東西,真的很有味道。

“不是,你創意是很牛逼,但是故事呢?故事還沒說啊!”陳問忍不住道。

眾人也都是轟然大笑。

可不是?

李易說了一大堆,可都是感慨,當然,一個故事,還沒有拍出來,就把自己給感觸成這樣,想出這麼一大堆的東西,本身就足夠讓人好奇,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故事,能讓李易這個最擅長煽情的導演,結果把自己先給煽情到了。

李易默默地喝了口啤酒,然後彷彿進入到了那個奇幻的世界裡面一般,開始緩緩地講述,關於本傑明巴頓的故事。

“一個叫本傑明·巴頓的奇異嬰兒在降生之後被親生父母遺棄在街邊。因為這是個怪胎,為什麼說是怪胎?為什麼會讓他的親生父母遺棄掉他?因為這個前所未有的怪胎竟然一出生就是一個古昔老人的模樣。

幸運的是,一位好心的女人收養了巴頓這個怪異的嬰兒。並在隨後的歲月裡,帶他一起生活教育他成長,儘管本傑明·巴頓老弱的身體和看似即將先於繼母辭世的長相常常讓他在“同齡“的同學們當中成為被嘲笑的話柄。

但老繼母的不離不棄,時刻給予著他繼續生存下去的理由。終於,本傑明迎來了自己在人世上生存的第11個年頭,此時的他看起來也似乎健康年輕一些,但依舊老態龍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