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終於老人院還是有人去世了。

金姨走了,這個重男輕女的媽,離開了,可是哪怕是到這時候,她一直疼愛的兒子也沒有出現,只有那個滿腹委屈據理力爭的女兒,在媽媽不依不饒的帶著對兒子的期望往生的時候,哭得最傷心的還是她。金婆被送上救護車的時候,老人們大概都懷著同樣的心情目送。

金姨的女兒到老人院辦手續的時候,他們則搓著麻將各幹各的冷眼旁觀。其實不是他們冷,是他們冷得太多學會自我保暖了。這樣的場景,你無從評判,只能閉嘴過日子。

因為下一個走的也許就是他們,甚至於金姨至少還有女兒一直心心念念著她,可是他們呢?又有幾個最後能有人送終?

金姨走了,很快地,桃姐在老人院認識的另外一個「好朋友」梅姑也因為老人院的洗腎裝置不夠齊全導致病情惡化,不得不轉走。

羅傑帶桃姐去看牙醫,牙醫檢查了之後,告訴她,牙齒鬆動了不能補只能坐假牙。

桃姐死活不肯,羅傑也第一次和桃姐爭吵起來。

桃姐覺得幾萬塊做一副假牙,可她還能有多少時間?覺得爛扇無風,人老無用,不想再讓羅傑花錢。

很多國內的觀眾看了都或多或少的腦海裡會浮現某個熟悉的身影,每個人身邊都有一個桃姐。是的,她可能是你的母親,可能是一位年長的鄰居,可能是一個服侍過的老媽子,也可能是總在菜市場裡遇見的顫顫巍巍的老太。她沒什麼文化,不會社交禮儀,只知怎麼做牛舌好吃,去哪裡買菜便宜;她不過問你的事業,不懂鑑賞與品位,只會覺得你最棒,永遠為你驕傲和自豪;她絮絮叨叨,拒絕你破費,很容易滿足,待人寬容善良;她執拗倔強,頑固不改,你熟知她的缺點,最可愛也最真實。

桃姐回到老人院的時候,梅姑已經提前離開了,桃姐顯得有些失落,她問蔡姑娘,梅姑呢?

蔡姑娘告訴她隔壁的養老院的車提前來了,她等不及了,讓桃姐好好保重身體,有時間就會打電話來跟她聊天。

桃姐嘴上沒說,可是心裡卻很失落,因為突然之間金姨離開了,梅姑也走了,甚至來不及告別。

桃姐剛來敬老院時,對這裡的衛生條件及衰朽氛圍產生了些許失落,透過與院友們的往來交談才漸漸打成一片,而如今也開始眼神空洞地目送又一位老人離去。

老人院裡,只有堅叔似乎是不同的,他還是笑呵呵的,他之前說等錢治糖尿病,找桃姐借錢,然後現在又找羅傑借錢,理由是錢包丟了找不到。

可是轉眼間,羅傑就在外面的巷子裡看到羅傑拿錢找了樓鳳,堅叔這個角色在影片裡很有意思。

他最初出現的時候,給人的感覺是幽默風趣,又是跳舞又是泡妞,在一堆將息之人種顯得充滿正面能量。隱隱對他滿含著期待,那是種總得發生點什麼好事的期待。直到他買了蛋撻看望桃姐,又火急火燎醜態百出三番五次的騙錢,讓很多觀眾心都涼透了。再直到被羅傑撞見他找樓鳳,這錢總算是有了去處。

桃姐突然發燒肚子痛,送醫之後才知道是膽囊發炎要馬上做手術。

桃姐在病床上握住羅傑的手說:「我不怕,半截身子都在土裡了,人的命,天註定。神會給我們安排的吧?」

最後的那句話是桃姐問羅傑請來的牧師的,牧師回答:「《聖經》上說了,天下萬物都有定時,哭有時,笑有時,生有時,死有時。」

羅傑不想桃姐這麼心情沉重地去做手術,介面說道:「血管手術有時,膽囊手術有時......」說著他自己忍不住就笑了。

桃姐聽到了也忍不住笑,可是一笑就痛。

羅傑問:「痛嗎?」

桃姐點頭。

羅傑說:「笑到肚子痛,比哭到心痛好。」

桃姐也跟著笑:「吃奶嘴有時,進棺材有時。」

牧師握住桃姐和羅傑的手說:「人生最甜蜜的歡樂,都是憂傷的果實,人生最純美的東西,都是從苦難中得來的,我們要親身經歷艱難,然後才懂得怎樣去安慰別人。」

羅傑也閉著眼睛祈禱:「神啊,求你保佑桃姐平安。在這次手術,免除她所有不必要的痛苦,我更加請求你憐憫,完成我乾媽一個小小的心願,她一直希望見到,我們家第五代的成員,很快,我外甥傑生就會帶太太跟小寶寶回港島了,如果上天還不急著要見桃姐的話,就讓桃姐留在我們身邊多一點時間,感謝主恩,阿門。」

也許是羅傑的禱告起了作用,也許是老天真的還不急著見桃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