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常亭歸家,剛進門就見賬房那邊在翻箱倒櫃的清點庫房,一路往後院走,又看各院都雞飛狗跳的在收拾打包行李。

他回房了一趟,聽妻子提過白天的事,就趕忙去了霍芸好那安撫了一趟。

他和霍芸好之間的兄妹情分雖然不深,但對彼此都無甚敵意,事情白天何氏都已經料理清楚了,也就更沒什麼可爭執的了。

從霍芸好那回房之後,霍常亭又免不了感激起妻子來,握著何氏的手,愧疚道“真是辛苦你了。”

何氏笑笑,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麼,把泡好的安神茶端給他,一邊道“也都不是什麼大事,咱們自己家裡需要料理的產業又不多,我閒著也是閒著,替幾個妹妹操持一下婚事而已,就算不指著她們將來都能嫁了高門嫌貴來幫扶咱們但是好歹仔細挑挑,選了正經可靠的人家,不至於鬧出笑話來,損了家裡的名聲。也是三叔眼皮子淺,不懂事,現在公爹和婆婆屍骨未寒,就鬧著分家搬出去還不得被人戳斷脊樑骨哪個正經守禮的人家會做這種事”

霍常亭聽了這話,也是跟著臉一沉,沒好氣道“這幾年咱們不在京城,有好些事情不知情,今天我請當年讀書時候的同窗吃酒,從他那裡才知道宮裡頭半年鬧出了挺可笑的一件蠢事,因為老三的詩箋險些汙了當場公主的清白,最後父親居然異想天開的推了家裡一個婆子去頂了罪。”

何氏聽得膽戰心驚“怎麼”

“別提了”霍常亭也沒心情喝茶了,將茶碗撂回桌上,狠狠的拍案“因為事關皇室清譽,宮裡全面壓制,沒叫訊息散開,也多虧了這樣,事情才會被雷聲大雨點小的隱下了。父親怎麼都是飽學之士,他怎麼會這都想不明白,還真以為先皇是被他糊弄過去了,隨後還沒事人一樣沾沾自喜的把大妹妹往宮裡送。我這種不在中樞的人都能一眼看透,先皇那是為了保全公主的名聲,這才大事化小,只當沒那回事的。只怕是從那時候起,我們霍家就已經失了聖心了。”

自家那個三弟是個德行,他還不知道麼

虧得他們敢算計,公主是瞎了眼了才會看上那麼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紈絝子弟。

“他們怎麼敢痴心妄想的做出這種蠢事來”何氏也怒了。

還是那句話,霍常宇自己不知死活也就算了,愛找死沒人攔著,可是伸手去打皇家的臉

就怕是自家夫君也都要被記過真是記仇的

霍常亭是越說越氣的“我看還是我那大妹妹作的妖,詩箋這東西,父親那時候就算教導皇子們功課,也只能進出前朝尚書房的,拿東西能流進內宮去,除了我那大妹妹做的手腳,也找不出第二個人,虧得他們敢想。這次鬧著分家的事,多虧是你多想了一步,結果怎麼樣我們沒給她當槍使,轉眼她就攛掇了三弟去鬧。她一個庶出的,這些年父親都偏袒她多少了,居然連謀算嫡母嫁妝的事都能做得出來,這要是再傳出去,我看這個官場我也別惦記著回去了。”

說到底,還是被他那父親縱的,只不過子女不言父母之過,霍常亭不能明說罷了。

何氏到底是出身低些,沒經歷過這樣的事,心裡只覺得七上八下,一陣陣的發慌,緩緩的坐在了椅子上。

霍常亭生了半天氣,回過神來見妻子臉色蒼白的在那直髮呆,就知道是自己話說的重了嚇到她了,趕忙拍了拍她的手背道“這些你別管了,我讀書時候的同窗,頗有幾個混的不錯的,而且我外放這六年的考核都是拿了優等的,在京這兩年,多跟他們來往著,將來再點一下,被複用是不成問題的。而且現在也分了家,這也是好事,回頭老三再怎麼跟著宮裡那個折騰,跟我們都是隔了一層了,也都還好。”

好在是霍芸嫿就是個目光短淺的女子,霍常亭知道她幹不出會連累會抄家滅族的大事來,否則他們一家人恐怕也只有抱頭痛哭的份兒了。

何氏終究是心裡難以安定的,勉強點了點頭。

看見天色將晚了,就起身服侍霍常亭洗漱更衣。

夫妻兩個收拾完躺在床上,兩人卻都沒什麼睡意,何氏輾轉了一陣,發現丈夫也沒睡著,就那手指捅了捅他道“夫君,今天定遠侯府武家的姑娘登門來找二妹妹了。”

霍常亭在想官場上的事,先是沒太在意,只隨口問了一句“怎麼了”

何氏就躺不住了,翻身坐起來,重複道“我說的是武家,那個定遠侯府。這陣子京城裡不是都在傳他家的世子跟好姐兒走得近麼事後我特意叫丫鬟去打聽過,今天登門的那位二小姐正是武世子嫡親的妹子,都說那武世子最是疼愛這個妹子,兄妹兩個的感情很好的。你說好姐兒的事會不會是真有眉目”

霍常亭聽不慣她嘮叨,只不耐煩的翻了個身“你別想好事兒了,定遠侯世子剛在南境打了勝仗,立下了天大的功勞,他們家是功勳世家,而且聽聞定遠侯在這次的戰事中陣亡了,不日那位世子回京,十拿九穩就是要襲爵封侯的。我記得他是過了這年才及冠的吧及冠就封侯的青年才俊咱們大胤開朝到如今也就出了這獨一份吧。別說是如今了,就是早幾年咱們霍家正風光的時候都未必攀的上。這話你可不要去二妹妹跟前說,省得叫她下不來臺。”

何氏有些洩氣的重新躺回床上去“唉我又何嘗不知道倒不是我想慫恿妹妹去攀龍附鳳,實在是我把這個事情攬在手裡了,也是發愁呢。三妹妹和四妹妹都好說,將來尋個殷實人家或者寒門舉子的,都不算辱沒,二妹妹是家中嫡女,人品樣貌都不差的,偏現在家裡成了這樣,她的親事要怎麼著”

找低了吧,實在是覺得會委屈了這個小姑子,往高了找

霍家如今這個情況,已經等於是敗落了,那些高門顯貴的親事並不是那麼好攀的。

總之是不上不下的左右為難。

霍常亭被妻子嘮叨了半天,不困也困了,含糊著敷衍道“還早呢,反正現在暫時也無法議親,睡吧,慢慢再說”

武青林這邊,是正月十四日晚上見到了宮裡派過去的傳旨內官,拿到了朝廷嘉獎將士的聖旨,並且在次日上元節當日在軍中大擺宴席犒賞三軍之後,於次日將軍中諸事交代給了龔副將之後才和武青鈺一起護送武勖的棺木遺體回京的。

路上走了一十三日,到了月底才倉促抵京。

他兄弟二人次日先進宮了一趟,得了皇帝的口頭褒獎和大批財務,因為武家要辦喪事,蕭昀也不好太當成個喜事辦,反正在戰報初入京城時候宮裡就已經大擺宴席替南境慶過功了,所以就只又說了些安撫的話就放了二人回去了。

定遠侯府戰死,這也是件在大胤朝中引起轟動的大事,加上武家兄弟在此次大戰之中戰功卓著,所以武家治喪期間,登門弔唁的客人絡繹不絕,又開闢了歷史先河了。

老夫人依舊是病著,只是心病的成分居多些,不能出面,只在暖閣裡歇著。

這回有武青林和武青鈺兩兄弟都在家,打理起喪事來得心應手,林彥瑤月份大了,不好再操勞,武曇還是個傷兵,武青林最近看見她就沒好臉,她也不敢冒頭,特別老實的每天只去陪她祖母,不去管前面靈堂上的事。

侯府開門弔唁的第二天,武曇歇完午覺正往老夫人那去,路上就遇見了從主院方向過來的鄭家兄妹。

“鄭大小姐好,鄭二公子好。”武曇落落大方的迎上前去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