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的東宮之內,依然不平靜。

姜玉芝哭了一下午,眼睛腫的不像樣子。

她是太子妃,八年前被蕭昀用八抬大轎迎娶進東宮的正妻。

一個皇后之位本就是十拿九穩的,誰曾想居然天降噩耗,得了這麼個結局,這叫她又焉能不恨

別的都不提,這實在是

太丟人了

兩個多月前,蕭樾帶著武曇出使北燕期間,老平國公姜揚德上了摺子,以自己重病,不能再為國效力為名,替自己的兒子姜為先請封襲爵,當時蕭植已然重病,雖然口頭上答應了,但事情卻一直拖到他幾乎彌留之際才下了準姜為先襲爵的聖旨,並且冊封其嫡長子姜寧之為平國公世子。

當時因為皇帝重病,姜皇后又被奪走了冊寶並且禁足,姜家很是謹慎,姜為先襲爵的事就沒有張揚,也沒有擺酒席,就這麼低調的更替了爵位。

但姜寧之的妻子秦氏,如今也是名正言順的世子夫人了。

姜李氏被罰關了佛堂,如今姜平之的事情事發被處以極刑,姜為先怒上加怒,自然不會放她出來。

上午在朝堂上剛聽了蕭昀的冊妃旨意,姜寧之就立刻叫人回府傳信,讓秦氏趕緊進宮來安撫。

秦氏火急火燎的更衣,換好了晚上赴宴需要的妝容,急吼吼的趕過來時姜玉芝已經砸了一地的碎瓷片了。

她苦口婆心的勸了將一個時辰,姜玉芝這會兒也折騰的累了,沒力氣再砸東西,卻還是哽咽抽搐的不能自已,坐在榻上繼續哭“我都說了我不去了我現在巴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以後還哪有臉面見人了我是太子妃是太子八抬大轎迎進門的正妃古往今來的規矩,偏就在我這”

越說越委屈,就又嚎啕了一聲撲在了榻上,哭得不能自已。

秦氏伸手想要拉她起來,可是手伸到半途又猶豫了,改為輕撫她的脊背,嘆息道“我知道你委屈,父親和你哥哥都知道你委屈,可是妹妹,就因為眼下的清淨已經如此之糟了,你才更不能任性。今晚的是國宴,是陛下登基之後的第一次國宴,今天這樣的場合,你若是不去,才真是叫滿京城的達官顯貴都看了笑話去。而且你今天若是不去,先入為主的露了怯,以後這件事也會一起淪為旁人議論的談資。你不能為了一時意氣,以後就真窩在這寢殿裡不去見人吧你這才多大,後面還有漫長的一輩子,都不要了不過了”

前面她也溫聲細語的勸了,奈何姜玉芝死活聽不進去,實在無法,便只能下猛藥了。

姜玉芝還是肩膀聳動的在哭,但是顯然抽搭的聲音低弱了好些。

為的

就是能聽清楚她的話。

秦氏一看有門兒,就趕緊將她扶起來,哪怕自給她擦乾淨眼淚道“這事兒其實也怪不得陛下,他少年稱帝,本就不易,雖然你二哥哥不爭氣,在這個節骨眼上被揪出來了呢他犯了那樣的事,陛下都一個字也沒斥責國公爺和你大哥,這已經是在竭力維護咱們姜家的臉面了,這個時候總要做點什麼來平復民怨吧在這個節骨眼上,他若是還給你高位你二哥哥那事的風聲好沒過去,下面的朝臣會有意見,百姓心中不服說句大逆不道的話,若是陛下這皇位坐得不安穩了,你就算被封了皇后,你能風光到幾時去”

所以,她這就是替姜平之的罪行埋單了

“可是可是我”姜玉芝還想勸說自己接受這樣的事實,可到底是太丟人太委屈了,話到嘴邊就又忍不住的哽咽起來。

秦氏連忙接著勸“這沒什麼好委屈的,你沒有被封后,並不是因為被陛下厭棄所致啊,他要真的不把你當回事了,也不會讓後位空懸,霍家的家世不行,那霍芸嫿在誕下子嗣之前,不可能再更進一步了,定遠侯武家卻是功勳世家,要不是陛下顧著你的面子,直接就把後位許給他家的女兒了。”

姜玉芝聽到這裡,總算是眼睛裡稍微有了些光彩,驀然對上秦氏的視線“嫂嫂你的說陛下這就只是權宜之計,暫時用來壓民憤的將來將來這後位還是我的”

秦氏的目光略一閃躲,當然,已經鑽進死衚衕裡的姜玉芝是察覺不了的。

她也不把話說的太滿,就換了個委婉的說法“將來的事我不敢說,但就目前而言,你的處境也不算糟啊,雖說武家的女兒在名份上壓了你一頭,可只要上面沒有皇后,你們在這後宮裡就沒差別的,再者說了姑母被尊了天后,你還有這一重倚仗在,你就還是這宮裡獨一份的榮寵。以後你多親近著姑母一些,有她在上面給你撐腰,武家那個也不能真的越過你去,不過有名無實罷了。”

姜玉芝聽到這裡,總算是徹底冷靜了下來,不哭了,眸色慢慢清明堅定了起來。

秦氏繼續道“越是這個時候,咱們就越是不能露怯,這國宴,你不僅要去,還要大大方方的去,這才是真正母儀天下的氣度。別管旁人說什麼咱們國公府究竟也是陛下的母家,誰還敢真的把你的臉往地上踩不成”

是啊如果她就此龜縮起來,那麼這一次國宴不去,以後就更會成為別人嘲諷和議論的物件,以後類似的場合還有什麼臉再露面

她得去就像是嫂嫂所說的,要大方得體的去

得讓文武百官和所有的命婦都看見她姜家的女兒是有母儀天下的肚量和胸襟的

思及此處,姜玉芝終於重新燃起了鬥志,使勁的抹了兩把淚道“好我聽嫂嫂的,我去”

在旁邊膽戰心驚陪了一下午的清渠頓時大喜,連忙跑到門口開啟了殿門,衝著院子裡嚷嚷“來人,去弄些熱帕子來給娘娘敷一敷好消腫,你們幾個,快進來伺候娘娘梳洗更衣。”

這寢殿裡頃刻就人來人往的忙碌起來。

秦氏在旁邊陪著,一直盯著幫姜玉芝一起挑選好要用的衣裳首飾,看看天色也不早了,這才先起身告辭“我是命婦,去赴宴也不能你走一路,我就先過去了。最近國喪期間,這樣的大宴的機會不可多得,還有些關係要走動的,不能錯過機會。”

“好”姜玉芝點頭,想了下,又趕緊補充道“嫂嫂,明日會有冊封的儀典,我母親母親她若還是不方便,那嫂嫂你過來再陪我說說話吧,冊封典禮之後就要移宮,到時候且需要搬幾日,忙忙亂亂的就不好再邀你來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