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個不容人的急脾氣,自然也不想等。

何皇后一直聽著他說,因為走在邊上的燕廷襄也一直沉默,沒有表態,她就側目看過去問道:“廷襄,你的意思呢?”

燕廷襄本來正在垂眸沉思,聞言才微微提了口氣,轉頭正色的看向了何皇后道:“請娘娘恕侄兒僭越之罪,侄兒想問,娘娘您此刻最壞的打算是怎樣的?”

此言一出,何皇后和魏王就齊齊的皺了眉頭。

何皇后凝眸看他,神色鄭重:“此言何意?”

燕廷襄面上表情肅然,那種鄭重,讓人能夠明顯感知到壓力。

他說:“孤注一擲,不成功便成仁,或者留個底線,自保為重。付出的代價不同,所能期待的結果自然也不一樣,侄兒想知道娘娘此刻究竟是有多大的決心要繼續在咱們的這條路上走下去!”

篡權奪位之路,兇險非常,能徐徐圖之的時候,大家可以溫情脈脈的一步步往前走,可如今這個局面——

若是走極端,成算會大,同樣,一旦失敗,索要付出的代價也會極端的慘烈!

燕廷襄的話,已經能讓魏王二人聽見這言語之間吸血淋漓的慘烈。

魏王微微提了口氣,下意識的屏住了呼吸,目光閃爍——

他是想讓自己的長孫登上皇位,看是從沒想過拿整個魏王府數百人的性命和全部身家去做賭注。

反而的何皇后,短暫的震驚之後,她眼中便浮現出一抹狠厲的神色來,咬著牙一字一頓的說道:“成王敗寇,本宮當日既然決定扶持你,你從沒先過要半途而廢,這不僅是為你,更是為了本宮的霆兒,何況……本宮就是豁出去這條命,也絕對不會看著胡氏所生的賤種們得了這天下去。”

何況她和皇帝之間,今天已經攤牌撕破臉了。

她在這宮裡,自十八年前兒子沒了之後,早就是孤家寡人一個,生無可戀了!

魏王心頭卻是劇烈一顫,他本能的想勸對方三思,嘴唇動了動,好在隨後卻忍住了。

燕廷襄的視線雖然落在何皇后臉上,卻也已然注意到自己祖父的表情並且猜到了他的心思——

祖父是強勢,是有野心,但真要論及殺伐決斷,他卻是享受慣了,遠不如何皇后這一屆深宮婦人狠辣。

燕廷襄心照不宣,收回目光看他:“那麼祖父呢?如果孫兒說想要放手一搏,您會答應嗎?”

魏王的嘴唇動了動,這時候就等於是被趕鴨子上架。

他略遲疑了一下方才一撫掌,梗了脖子道:“咱們魏王府和皇后娘娘一體,居然娘娘做了決定,本王自然會帶整個魏王府追隨,只不過……”

說著,就不免帶了幾分憂慮,又問燕廷襄:“此事說來簡單,具體又能做些什麼?本來何家小子掌御林軍,在宮中有一定的勢力,可就在今天,皇上才下令清楚了校尉級別以上他的親信,我們就算要起事,逼迫皇上就範……宮裡只有娘娘一人做內應,恐怕還有欠缺!”

他雖然不清楚何皇后在宮裡的具體勢力如何,但卻隱約的知道對方除了何成明以外,還有效忠於她可供驅策的勢力。

但是如果是要逼宮起事,一個御林軍副統領的位置就顯得彌足珍貴了。

魏王此時是越發後悔自己白天的魯莽,以至於把何成明給折了進去。

與此同時,何皇后也在看燕廷襄。

燕廷襄面上卻是一副冷靜自制的表情,勾唇冷笑道:“陛下的身體看來是真的很差了,應該是受不得太大的刺激了,他不過就是堅持想要把皇位傳給自己的兒子罷了,可如果……胡貴妃生下的兩個兒子都不在了呢?”

魏王猛地睜大了眼睛,露出幾分難以置信的表情。

何皇后卻是眼神瞬間幽暗的一閃。

燕廷襄繼續道:“我二叔月前就秘密返回祖父的封地了,這些年封地那邊養的兩萬兵力雖然不多,但在關鍵時刻還是能出一把力的,我已經讓他分散了把這些人往京城這邊引了……”

這件事,魏王居然是不知道的,他又是不由的錯愕:“怎麼提前沒聽你們說過?”

燕廷襄道:“本來也沒打算在這時候有什麼動作,我只是覺得陛下的年歲漸漸大了,咱們養出來的兵力是該早點往京城附近嗎挪動一下,早做準備,以備不時之需了。”

何皇后的目光連煽,對他頗有讚許之意,點頭道:“那麼你想怎麼做?”

燕廷襄又衝她拱手行了個大禮:“此事還要請娘娘在宮中著手運作一下,我手上雖然有這些人可以驅策,但是這些人人數太多,不可能混進京城甚至於皇城。太子的冊封大典尤為隆重,娘娘想辦法儘量讓欽天監把吉日定在半月之後左右,給我點時間籌備安排,到時候太子必要去皇陵祭祖,我在那裡動手,殺了燕霖!”

皇陵在京城近郊,去祭祖是太子冊封大典的必須的一道儀程,屆時隨行的衛隊最多就是一兩千人,燕廷襄手上有人手,再加上是在城郊,就算城裡想要增援一時半刻也趕不過去,成算確實很大。

何皇后點頭:“這個倒是不難,皇上一向重視燕霖,必然會隆重舉行太子的冊封大典的,就算本宮不插手,起碼也得留個十日八日的準備時間。”

燕廷襄點頭:“那麼現在就要先集中精力先解決掉那個叫燕北的侍衛了,不要把兩件事趕在一起,手忙腳亂容易出紕漏。”

何皇后贊同的略點了下頭,想到白天她折了一個親侄子進去居然也沒能鋤掉燕北,心中又難免鬱結,於是就沒好氣的道:“我看大胤來的那個蕭樾八成是知道那小子的底下,還有那個寧國公主,都是誠心跟本宮作對在攪局的。如果大胤人存心想要保他……相對他下手也不容易。”

燕廷襄卻是不以為然的冷笑,反問道:“如果他犯了死罪,並且人贓並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