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張上書寫的內容是甚麼先不說,只這紙張便讓滿朝士族公卿們震撼不已。

所幸,其上書寫的字跡,倒是頗為眼熟,仔細辨認之下,竟是自家父兄子侄的字跡。

而且還是跟著番禺王征討叛軍,兵敗之後至今未歸的父兄子侄之字跡……

誰也沒想到,他們居然還活著!

不過,當士族公卿們看完內容之後,心情就更復雜了,大罵不忠不孝者有之,默然陷入沉思者亦有之。

但不論大罵者,還是沉思者,心底裡皆是充斥著絕望。

番禺古國的覆滅,已經不可避免!

而且就在朝夕之間!

唯一的變數,是覆滅在天神領導下的自家叛軍手裡?還是覆滅在動輒坑卒屠城的六國魔王劍下?

是的,滿朝士族公卿早知道六國舊族打來了,嬴政和秦墨截獲的那封求援信,只是後續的一封而已。

士族公卿們也知道,被六國舊族打進王城平原的下場,所以向相鄰的陽禺國、縛婁國,以及甚至算不上國家的大部族,皆派出了求援借兵的使者。

然後,滿朝公卿齊披甲,在王城裡湊出了最後一點青壯人馬,打算共赴國難,去跟六國軍隊死磕,將之阻截在山林地帶。

可是沒等他們出發,叛軍也向王城殺來的訊息,便傳過來了……

番禺朝廷上下徹底麻爪了,勉強湊出來的人馬,原本便少得可憐,若是分兵支援兩線作戰,則更顯杯水車薪。

於是,臨時又變成了守城軍。

並將方圓之地的能拿動兵器者,全集中到城裡據守,還搶收了王城平原上的莊稼,盡數充為軍糧。

奢望能在諸越援軍到達之前,守住王城!

可奢望終歸是奢望,奸細惑亂人心,城中民心思變,士族公卿以及家臣賓客們,時常被協助守城的老弱婦孺偷襲宰殺,幾次引發兩方火併,險些波及全城。

以至於後來上城牆巡視,都讓士族公卿們脊背發涼,應該放在城外的注意力,也全部用在了防備身旁的庶民身上。

明眼人都清楚,王城已然是難以據守了,士族公卿們也不是一條心了,越來越多不甘於坐以待斃者,利用身份職務之便,在夜間開城門,攜家帶口出逃。

便是剩下未逃計程車族公卿,也不知是揣著甚麼心思,是想為番禺古國殉葬?

還是打算等叛軍殺至,伺機開門獻城,以求將功折罪?

甚至獲取晉身之姿?

“伯父,侄兒該死……讓么弟為逆賊所害……侄兒該死啊……”

番禺相國府,甲士抱著族弟的無頭屍身,匍匐在眼窩深陷的白髮老者腳下,大哭著請罪。

白髮老者面上無喜無悲,只是呆呆的看著無頭屍身,好半晌才突然劇烈咳嗽起來。

咳得撕心裂肺,彷彿要把五臟六腑都咳出來。

那甲士族侄趕忙放下屍體,爬起來為老頭撫胸順氣。

“咳咳咳,咳咳咳……叛軍最遲明晚抵達城下……咳咳咳……今晚你護送族人出城,逃出去吧!”

老頭一邊咳嗽一邊斷斷續續的囑咐道。

那甲士族侄聞言大喜,但臨陣脫逃終究不是甚麼體面時,於是強壓住臉上的歡喜之色,嘆道:“也好,以伯父您的才能,不論投往哪國,皆可為上卿……”

“咳咳,爾等自去吧。”

老頭擺手打斷族侄話頭,意興闌珊卻又堅決道:“吾身為國相,豈有棄國而逃的道理……爾等自去,自去吧~!”

族侄面色一滯,嘴唇張合似乎想勸,但囁嚅到最後,卻只是嘆息一聲,眼中再度落下熱淚。

國破家亡,悲哀莫過於此!

……

……

次日,清晨時分。

太陽跳出山脊線,散發光熱,將晨間薄霧驅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