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墨也不否認,只是道:“賢德與苛暴,皆存乎陛下一心,臣這右丞相能做的,唯有承上啟下拾遺補缺。”

嬴政頷首不再多言,將注意力重新放回臺上。

此時徵胡戲已演到第二幕,視角集中在一個趙地小家庭,家中五口種了十畝薄田,但有高產糧種,倒也吃喝不愁。

老人甚至在盤算著,秋收後賣了糧食,給小孫孫買個近年流行的長命銅鎖……

不過,隨著匈奴侵入上郡趙地燒殺搶掠,所有溫馨戛然而止。

扮演匈奴兵的優伶們很優秀,披髮左衽披著狼皮,手中還拎著狼牙棒。

更把燒殺搶掠時的兇殘,演繹的活靈活現,怎麼招人恨怎麼演,虐殺老弱、霪辱婦人、摔死嬰孩……溫馨的小家瞬間被摧毀。

臺下嬴政漠然看著,被匈奴兵荼毒的趙地村鎮,他在親征與蒙恬匯合之前,親眼見過一處又一處,臺上只是小場面而已。

“嗯,優伶們演繹甚好,回頭賞爾等去浣衣監,皆服百日苦役!”

嬴政不吝讚美,並給出賞賜。

秦墨下意識點頭,但等回過味,卻是啞然失笑。

顯然,嬴政這是已經看入戲了,表面雖看著平靜,心底多半恨得牙根癢癢。

頗有點‘演的很好,以後不許再演了’的意思!

……

嬴政這位親身經歷者,尚且如此心緒難平,他的一眾兒女,自是不用多言。

除長子扶蘇這位同樣的親身經歷者,其他公子公主,或是咬牙切齒,或是眼眶泛紅,早已入戲不能自拔。

至於坐在後面的文臣武將、關中勳爵,以及商賈士子,更是看得握緊拳頭,看那一個個的猙獰面孔,若非顧忌嬴政在場,早衝上臺將那些優伶們暴打一頓!

嘩啦——

遮陽棚外圍,一位趙地士子忍無可忍,憤然掀了桌椅,便往臺上衝:“狗蠻子受死!”

與之相鄰的其他趙地士子商賈,原本還正咬牙切齒呢,一見他這模樣,頓時齊齊回神,趕忙七手八腳將他按住。

周圍的禁衛武士,也已迅速圍攏上前。

“你傻了不成?這是儺戲!”

“始皇帝大駕當前,你發的什麼瘋?”

“陛下勿怪,吾這同伴有親族死在匈奴蠻夷之手……”

一眾趙地同鄉或是呵斥,讓那士子冷靜,或是壯著膽子,向回頭看來的嬴政求情。

嬴政擺手,並不見怪,讓禁衛散開。

……

臺上優伶們的表演,絲毫未受影響,還在繼續。

這士子發瘋,其實是小場面,方才在學館外演出,那才叫可怕。

若不是有軍卒維持秩序,烏泱泱的百姓能把他們活嚼了!

但第二幕所需效果便是如此,把觀眾仇恨值拉起來,他們的演繹才算成功。

然後,就是九州義士趕到,解救被凌虐的趙地百姓,操著各地口音與匈奴兵戰作一團。

臺下壓抑氣氛為之一鬆,眾人無不誇讚:“我華夏男兒,多義壯也!”

再然後,便是嬴政率領親征兵馬趕到,喜聞樂見的復仇場面開始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