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想把這傘舉到厲落的頭頂,她有孕,不能著涼。

趙峰臨死前的眼神,又閃現在顏昭的腦海裡。

最終她權衡一番,沒有動。

厲落見顏昭一臉冷漠,又轉而看向錢律師,錢律師揹著手,熨燙妥帖的衣服上連一滴水珠都沒沾著,他端著架子,不看這小女警。

“錢律師,”厲落指著這幫人,說:“你好好看看他們。”

那是一雙雙無助的眼睛,老人、小孩、單身母親、失業的人,但凡不用一睜眼就揹著月月五六千的房貸,但凡還能租得起房子,誰願意住在爛尾樓裡?

厲落說:“你看看這些人,誰能打死你?”

“你!”錢律師氣憤地轉頭瞪著她!

錢律師壓了壓火氣,苦口婆心地對厲落說悄悄話:“小同志,你還太年輕,我給你個忠告,對待刁民,用法律不好使,講道理不管用。對付這種人一定要智取,要一次性把他搞挺。”

錢律師說完,殘酷一笑。

紅藍警燈閃爍,錢律師在警察的保護下,不疾不徐地下了臺階,替他打傘的顏昭緊緊跟上,人群中分出一條路來,路的盡頭是錢律師的黑色保時捷。

“顏昭!”厲落忽然叫人。

顏昭停住,錢律師也停了下來,轉頭看著厲落。

顏昭緩緩轉回身,就見厲落給她指了指縮在小敏懷裡的小女孩兒。

她被媽媽裹在外套裡,正縮在媽媽懷裡瑟瑟發抖。

厲落目光懇切,她朝顏昭伸了伸手:

“把傘給我。”

顏昭看了一眼錢律師,錢律師挑挑眉,冷漠地繼續往車裡走。

“顏昭,把傘給我。”厲落又聚起眉重複了一遍。

而顏昭只是淡淡看了一眼那小女孩,又責備地瞪了一眼小敏,隨後充耳不聞地追上了錢律師,將傘重新舉到了師父的頭頂。

厲落怒不可遏,當即追了過去。

錢律師已上了車,顏昭也上了車,她把傘遞給錢律師,錢律師收了傘,整了整西服,端端坐著,看也不看外面。

顏昭落下車窗,厲落站在車窗外,二人四目相對。

雷聲滾滾。

雨水洇溼厲落的警服,顯得那藏藍更深,更重。

厲落失望地看著顏昭,不可置信地咬咬牙,氣憤地說:“顏昭,你跟著這樣的人幹事,你沒有心。”

錢律師生氣地指著厲落,警告道:“小心我投訴你!”

顏昭不看她,車內的陰影吞沒了她。

她聲音沉沉,對厲落說:“回去吧,別感冒。”

車子啟動,厲落不甘心地追了兩步,對著車窗大喊:

“我厲落不是誰都交的,你這樣的人,不配做我朋友!”

顏昭的身子一震,車子衝了出去,錢律師在說著什麼,她表面聽著,實際卻在走神……

顏昭的心,一陣鈍痛。她對她說過的話,縈繞在耳畔——

“其實,你比你想象中的,更有人味兒。”

“你真會夸人啊。”

“心裡話。”

“你也比你想象中的,更加勇敢。”

“你放心,你拿命幫我,我也拿命幫你找梅香!真的!我說幫你找就肯定幫你找。”

顏昭眼中一恍,痛苦地閉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