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落走上去,身子微微向他眼下探了探,雲開見到她,眸光先是一閃,手上動作短暫停頓須臾,便又繼續縫合起來。

厲落也顧不上害怕那具開膛破肚、疤痕可怖的屍體,深吸一口氣,沉聲說:“你扎到手了?用水衝了嗎?”

雲開搖搖頭,睫毛寂然垂著,口罩下的臉看不清表情。

厲落見他搖頭,急火攻心,卻剋制地問:“消毒了嗎?”

雲開仍是搖搖頭。

厲落一下子冒了火,抄起一把冰冷的剪刀剪斷了他的線,雲開怔然望她,厲落不由分說地拉起他的手將他拽到洗手池邊,先摘了他的手套,又摘掉自己的手套,抓起他的手放到龍頭下面,將水流擰到底,按著他的手狠狠搓洗。

“哪根指頭紮了?”厲落窩著火問。

“它。”雲開指了指右手食指。

厲落把她的眼對上去,恨不得要釘穿那根指頭,緊握住他的手用力擠壓,果然,指腹冒出血珠來。

厲落看著驚心,那小小一滴血液裡彷彿有數以千萬的病菌在朝她獰笑,她感覺自己的手在抖,腿在顫,怎麼擠怎麼衝都不放心。

她回頭望望躺在解剖臺上的流浪漢,那散落一地的頭髮上沾著汙泥,屍身上不斷飄散出惡臭。

“消毒藥在哪裡?”厲落一開口聲音已帶著顫。

雲開指了指不遠處的置物架。

厲落欲鬆開他的手去取,卻被他的手陡然握緊。

雲開拉著她的手往架子處走,伸臂夠下一個藥瓶遞給她,他的身子幾乎快挨著她,但他就是不看她。

厲落見他這幅樣子,更生氣了,拿出棉棒狠狠地往他指腹上懟!

“去做個檢查!”

“不去。”

“你瘋了嗎?你拿身體置什麼氣啊?你衝我嗎?”

雲開這才把目光落進她眼睛裡,不說話。

厲落氣得閉上眼,壓了壓體內的怒氣,再睜開時,怒氣控制住了幾分。

“好,我跟你道歉,”厲落鄭重其事地說:“對不起,我說話傷害到你了,是我不好,我的錯,行了嗎?”

雲開眼波微顫,望著她似是有一肚子話要說,可那些話在他喉嚨裡滾動了一下,又都嚥了回去。

厲落快被他給憋死了:“大哥!那你要怎麼樣才肯去檢查啊?我都說對不起了不行嗎!要不要我給你跪下?”

小梁推門進來,厲落立刻收了聲,雲開轉頭看小梁一眼,表情也有點尷尬。

小梁笑著說:“後面的事就交給我吧!”

雲開脫下防護服和口罩,拉著厲落出了解剖室。

雲開鬆開她的手,走在她前面,厲落跟著他的腳步,望著他固執的背影,心煩意亂,他進了休息室,她也緊隨其後跟了進去,帶上了門。

休息室裡安安靜靜,雲開俯身在洗手池前猛撩幾把水,水花撲打在他臉上,也沾惹到她手臂上。他洗完臉抽下毛巾在臉上沾了沾,毛巾一拋正搭在架上。一轉身,露出一張清俊的、壓著口罩印的臉。

厲落看到他臉上的壓痕,忽然心又軟了。

“這種情況以前遇到過嗎?會不會感染啊?那個流浪漢他有沒有什麼傳染病?你現在就去檢查一下,不要讓大家擔心好不好?”

雲開一側的眉頭微挑:“大家?”

厲落搞不懂這有什麼好摳字眼的,焦躁地把手插進頭髮裡:“你這種情況是要檢查一下的吧?搞不好還要打個血清什麼的!那讓狗咬了還得打針呢?你現在就去現在就去吧!”

說罷,她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把他往門外推,雲開身子一閃,躲開了。

他回身看著她,目光冷峻:“普通同事關係,幹嘛這麼關心我?”

厲落被他噎得說不出話來,這分明還是衝她呀!生著她的氣呢!厲落不知道怎麼哄,記得直跺腳:“你要非跟我計較,那我也去扎一下!看你去不去!”

說著,她扭頭就往外頭,雲開急急上前,抬手扣住她的手腕,猛地把人帶進懷裡!厲落剛要說話,他低頭就親,兩片唇相抵,厲落睜大眼睛,失神地踉蹌一步,卻被他緊緊摟住,重重地壓在了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