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攪拌車到位,他親眼看著水泥灌滿,才算鬆了口氣。

三天後,老闆妻子報案,他的心又提了起來,好在老闆可能因為「妹兒」的事沒跟其他人講,也沒和家裡打招呼,加上老闆平時浪蕩慣了經常到處耍,警察最終也沒懷疑他,立了失蹤案。

姜曉渝有些納悶:「人真有這麼脆弱?一菸灰缸就能砸死?」

齊翌也緊緊擰著眉頭壓低聲音:「理論上存在這種可能,比如打中脆弱的太陽穴,但……」

他看向對面的齊經傑,聲音拔高:「你確定只砸了一菸灰缸?提醒你一句,縣裡已經派人下來切割水泥,等剝出屍體,受害人到底怎麼死的我一看就知道。」

「我……這……」他低垂腦袋,聲若細紋:「拉到工地我才發現他沒死,但已經沒法回頭了,一不做二不休,我……我掐死了他。」

齊翌暗道果然。

「我也不想的,原本我就打算把他灌醉後***他衣服拍照,不給錢就告他嫖娼,我也沒想到會演變成這一步啊,我……」

「你不用跟我解釋,這些話留著開庭時和法官說吧。」齊翌出聲打斷。

惡意拖欠工程款的房東也不是什麼好人,雖然罪不至死,但齊經傑也能靠的上犯罪,只是後邊的「補刀」行徑太惡劣,坐實了故意殺人。

類似這樣的案子,偵破了齊翌就不大想管背後的故事,公事公辦就好,他更在乎的是爛尾樓本身,尤其發現這樁命案以後。

——按理說,樓裡藏了具屍體,即使做的天衣無縫,他也會本能的避免警方到那棟樓才對,但他不同,前前後後找了華所長二十幾次,希望他再查細緻點,因為他女兒老婆先後在這棟樓裡出了事。

齊翌:「說說你老婆女兒吧。你大概是沒機會了,但我們還能幫你繼續查下去。」….

說到老婆女兒,齊經傑張了張嘴,嚥下了狡辯的話,化作聲長長的嘆息。

「我能猜到,你之前支支吾吾,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怕當年犯的案吧?現在挺好,你不用顧慮了。」

「嗯……」他低垂著頭,悶悶地說:「房東死了,我熬過最初那幾天,再加上工程停建,沒人再來這棟樓,可大概是因為做賊心虛吧,我總是擔心事情敗露,時不時就要過來看幾眼,尤其爛尾前還拆了模板,總怕水泥沒封嚴實,被人看出來。

「我女兒回來發現我總往那跑,我和婆娘又不敢跟她說真相,我就找了藉口,騙她說我我捨不得這棟樓。

「也不算藉口吧,我確實有點捨不得,這是我蓋的最大的工程,如果房東不拖欠施工款的話,這棟樓我能純賺幾十萬,可那瓜皮一直拖著款不給,因為是包工包料,別說工資,有時候建材都得我先墊錢拉回來,別說賺,往裡貼的錢都還沒收回來。

「總之慢慢的她就習以為常了,有時候也會來找我,跟我談談心,呵呵,她從小就跟我親。眨眼過了幾年,我慢慢也沒那麼心虛了,但也喜歡上了這地方,偏僻,安靜,有時候跟媳婦鬧矛盾,被她數落的煩了,也喜歡來這裡抽兩根菸,總之就是還往這湊。

「結果……兩年前那天,她放假回家,剛放下行李就來找我了,她在樓下喊我,我在五樓跟她打招呼讓她上來,她興高采烈的往裡衝,結果我等她半天都沒等到

,還以為她又調皮了,想跟我玩捉迷藏,結果……我再也沒找到她。」

他眼睛紅了,女兒的失蹤無疑是他心中最大的痛。

「然後呢?」

「我忙給老婆打電話,讓她一塊過來找,沒找到,她提議報警,我有點猶豫,雖然已經沒之前那麼心虛了,但想到要領警察進那棟樓,我還是……

「商量一夜,我們決定第二天再去找找,結果這一找我老婆也沒了。那一刻,我感覺這棟樓要吃人,我懷疑被害的房東變成鬼回來尋仇了,他不直接找我,而是先找我的家人,他要一點點折磨我,報復我……」

一段話說的跟鬼上身了似的,他表情痛苦,身子瑟縮,想把自己擠稱一團球,有氣無力的語氣說的姜曉渝汗毛直立,忍不住回頭看水泥柱。

水泥柱上的影子姿勢扭曲,猶如張牙舞爪,也不知道是錯覺還是畫的時候有瑕疵,陰影的手腳好像越過了白色輪廓線的範圍。

姜曉渝打了個寒顫,忙收回目光不敢再看。

齊經傑接著說:「我屁滾尿流地逃了出來,逃回家裡,老半天才緩過神來,才發現手機掉樓裡了……我不敢回去找,託人幫我給鎮子上最靈的大師打電話,大師在我家做了半天法事,跟我說我撞鬼了,曾經乾的虧心事遭報應了。」

「有沒有一種可能,他只是想訛你錢。」齊翌打斷他:「迷信詐騙的騙子大多都是這些話術,嚇唬你讓你掏錢而已,只是湊巧說中了。」….

「不是啊警官,哪有這麼巧的,我就是撞鬼了,他……」

「他如果真的這麼神,能看出你殺了人,為什麼不報警抓你呢?偵破命案的獎金可比給你做次法多多了,還能立個真神人的口碑,不愁以後沒生意,頂多心裡有鬼的不敢找他了而已,心懷坦蕩的可不得重金請他做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