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騰距離笙簫很近,沒錯過她眼眸中一閃而過的詫異。

其實以前不是沒想過告訴她,他有位姨媽,家剛巧在晉華中學附近。

但那時候,他始終沒勇氣,他怕自己一說起姨媽家在學校附近就繃不住告訴一些不為人知的事。

與她相處的那幾年,他是真的很想告訴她,他喜歡她,很喜歡。

總有那麼一瞬間,想親口告訴她。

那年暑假,他一直住在位於縣城的姨媽家,十分罕見地在姨媽家住了一個多月。他的家人和朋友們,當時都覺得很奇怪,包括住對門的立夏,大家都很想知道為什麼,但直到多年後,始終沒人知道關於這件事的正確答案。

如果他不主動說明一切,此刻站在他身旁的這個女孩,恐怕永遠不會知道,曾經有那樣一個男生,為了在高中母校門口偶遇之前曾偶然見過一面的女孩,直接在位於學校附近的姨媽家住了一個多月,每週六下午不惜頂著夏日裡最毒辣的太陽,在校門口附近徘徊。

那天晚上,他親眼看著她走進晉華的校門,便認定了她一定是就讀於這所學校的學生之一!

她個子十分嬌小,看起來真的很小,所以她很可能是高一新生。蕭騰那時候抱著這樣一絲僥倖心理,默默這樣在心裡想著。

儘管那時候他一遍又一遍地在心底告訴自己,一個人既然作出了選擇,就要為自己作出的選擇承擔後果,既然那天被她吸引了注意力的時候沒有主動上前去找她搭訕,那他就要承擔與她有緣無分的後果,然而他那時終究還是不甘心,不想帶著這樣的遺憾,不想與這個不經意間闖入了自己心底的女孩錯過。

對她的喜歡,全然超乎了自己的意料。

當他第一次頂著大太陽走到遇見她的那根電線杆旁,悵然若失地看著不遠處那一截空無一人的圍牆,不知道頂著太陽在那裡站了多久,因為第二次從他身旁經過的路人訝然提醒,他才如夢方醒般從怔然中抽神,然後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進而意識到已然超出了自己預料的濃烈喜愛——

為了一個不知姓名甚至可能再也見不到的女孩,他竟然可以做到這一步。

有些事,一旦開了頭,大概就沒有終結,那種傻事幹了第一次,就還會有第二次,第三次……第無數次……

從前的種種,又開始不斷地在蕭騰的心頭盤旋縈繞,那種熟悉的想把一切和盤托出的衝動又再一次強烈地湧上了心頭,蕭騰的喉結滾了幾下,轉頭看向笙簫……

然而笙簫卻在這時偏過頭,避開了他突然投過來的滿含複雜的目光,並在他出聲之前,快速轉移了話題,“你能不能告訴我,小承和那個計程車司機,到底怎麼回事?”

蕭騰神色一黯,把到了嘴邊的話咽回去,移開黯然的目光,望著對面陳列著各式商品的貨架,聲音沒什麼波瀾地開口解釋:“據說這孩子趁著自由活動課溜到校門口的小賣鋪買零食,往回走的時候不經意朝校門口的大路瞟了幾眼,結果就看見一個陌生中年男人,突然從路邊抱起一個穿著對面幼兒園校服的小男孩,這孩子敏銳警覺,覺得那個中年男人形跡可疑,就衝到路邊攔了輛車——”

劉志康就是個普通計程車司機,自打二十來歲跟著老司機學徒開始幹起,做這一行已經快二十年了,這些年在外面接送客,到處摸爬打滾,也算見過不少世面,但怎麼都沒想到,會碰到昨天那情況——一個十歲所有的孩子突然跑到馬路邊攔車,要跟上前面那輛麵包車,還說那車上的人可能是個拐賣小孩的人販子!

“大叔,真的,我沒騙你!”小男孩信誓旦旦,一臉焦灼與誠懇,“我剛才親眼看見的,一箇中年男人,突然在路邊抱走了一個小朋友,我見那個小朋友,是對面幼兒園的,身上還穿著校服呢,可那個中年男人,我天天來學校上學,可是以前從來沒在對面的幼兒園門口見過這人,而且他鬼鬼祟祟的,形跡看起來十分可疑!

小孩子獨自在路邊攔車,劉志康以前也不是沒碰到過這種事,他照例都會多關心幾句,然後勸孩子不要一個人在外面亂跑,可是這次他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呢,這穿著實驗一小校服的孩子,上來就說他可能撞見了人販子!

人販子啊,那可是喪盡天良的畜生啊,不論被拐的孩子還是丟了孩子的家長,往後過得多麼痛苦煎熬?

古道熱腸的劉志康腦子一熱,就什麼都顧不上了,見攔車的孩子上了車,已經快速關好了車門,趕緊吩咐他繫好安全帶,隨即一踩油門,一溜煙地跟上去了。

白色陳舊的計程車,跟著前面那輛看起來也普普通通的麵包車,在城區轉來轉去兜圈子,這樣跟了一段路,不單車上這個古靈精怪的小男孩覺得有問題,劉志康這個成年人也覺得那輛車有古怪,於是愈發小心地開車,小心翼翼地跟著前面那輛兜圈子的麵包車。

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跟了一路,約莫大半個小時後,麵包車上的人大概覺得沒什麼問題了,這才從城區一處通往郊區的岔路口改道,載著個陌生小男孩地劉志康小心翼翼地跟在後邊。

路越開越偏僻,劉志康愈發覺得問題有些嚴重,前面的麵包車肯定有貓膩兒,就比之前更加謹慎小心了。

那輛看起來很普通的麵包車,最終停在了偏僻山腳下的一個小村子裡。

悄悄尾隨兩個多小時,等他們摸到村口附近已經是傍晚了,那夥人開著車子一路進了村,劉志康就不敢再貿然跟上去了,怕這個村子裡的人都有問題,他自己要是出了什麼事不要緊,可他身邊這個據說才十來歲的孩子,如果不小心出了意外,那麻煩可就大了,所以他行事只能小心再小心。

兩個生人,開著陌生的車子進村,這樣太招搖了,很容易引起對方的警覺,所以距離等車離小村子越來越近的時候,劉志康就不敢再往前開了,他們把車停在附近的一處小樹林裡,等天黑了之後再下車找人。

以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夜色作為天然遮擋,一大一小摸黑進村,在陌生的村子裡轉來轉去,費了大半個小時才在靠近山腳的一處農宅門口找到他們跟了一路的那輛麵包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