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當她終於要上大學那年,她興高采烈地翻出所有裙子,結果卻很鬱悶地發現,裡面有很多裙子她已經穿不進去了,因為這幾年她的骨架已經長大了不少,她爸以前按照她當時的身材尺寸帶回來的那些衣服,她已經沒辦法塞進去了。

她爸給她帶回家的衣服,數量已經足夠開一家小服裝店。

那天上午,她把所有衣服都翻出來,一股腦地攤在房間的床上,然後一件一件試穿期待已久的衣服,其中大半已經不合身,她盯著那堆穿不了但很漂亮的裙子,鬱悶得一直唉聲嘆氣。

然而曾經如此愛美的小姑娘,自從六年前的五月底,接到家裡打過來的那通電話開始,就再也沒想過好好打扮自己。

那個絕望的夏天,笙簫窮得差點賣了自己的腎,有一天頂著大太陽走在街頭,看見街邊一家小店門口貼著“收長頭髮,價格從優”的廣告通知牌,就進店賣了自己一頭長髮,然後拿著賣頭髮那一百多塊錢,一路淚眼汪汪地回到醫院裡,此後再也沒留過哪怕一天長髮。

她永遠留著一頭容易打理的齊耳短髮,不再想著買漂亮的衣服鞋子,更沒想過給自己化化妝。

而且這些年別說化妝了,她甚至連洗面奶都不怎麼用,24歲那年過本命年生日,曾虹飛很大方地送了她一套價值上千的蘭蔻水乳霜,但被她直接放到過期,最後很遺憾地扔進了垃圾桶。

想起從前愛美的自己,再想想這些年狼狽的自己,笙簫心頭苦悶,又轉頭看了看櫥窗內那兩件漂亮的連衣裙,頗苦悶地笑了笑說:“有時候站在鏡子前面,看著鏡子裡的人,我覺得這個人好陌生,這張臉明明很熟悉,可我壓根就不知道,鏡子裡這個人究竟是誰……”

蘇楚妍已經做了五六年人事,跟人交流談心是一把好手,見笙簫突然變得這麼脆弱黯然的模樣,猜到她可能心情不好,很想跟她好好聊一聊,但這些話很可能不適合被其他人聽見,她得暫時支開鄭明嵐,於是對等在一旁的朋友說:“明嵐,我想單獨跟顧處聊幾句,要不你找個地方坐會兒,我等會兒再去找你?”

鄭明嵐也不是笨蛋,豈會這點眼色都沒有?知道這位顧處長很可能遇上了什麼事,於是很痛快地點點頭,只是她剛準備出聲,卻被笙簫搶先一步打斷——

“楚妍,你們自己去逛吧,我有點事,得儘快回家處理。”

“可是你……”

“沒事。”笙簫故作輕鬆地笑笑,“我就是在這兒隨便看幾眼,忽然有點感慨罷了。”

見笙簫態度如此堅持,蘇楚妍也不好再勉強她,只得說:“那行吧,下次有合適的機會,咱們再聊吧,說起來,除了比較工作上比較官方的面談,我還從來沒跟你好好聊過呢。”

好像確實如此,自從調職回宜城之後,笙簫跟蘇楚妍之間的溝通基本都是因為工作,或者公司要求的走過場似的幾次HR面談。

“行啊,下次有合適的機會,咱們再一起聊吧。”

“好,你先去忙。”

察覺到自己的衣襬被人揪了下,蘇楚妍轉頭看了眼身邊的鄭明嵐,對上她那雙意有所指的眼神,才猛然想起了什麼。

頓時又轉頭對笙簫介紹:“對了笙簫,這是我朋友,鄭明嵐,我跟她提過你好幾次,她對你一直都很很好奇,剛巧今天碰到你,就帶她過來跟你打聲招呼。”

笙簫順著蘇楚妍指的方向看過去,看見了一位面目慈善含著笑意的女子,看起來三十多歲的模樣。

“你好,顧處,我是鄭明嵐。”鄭明嵐說著衝笙簫遞出一隻手。

見她把手遞到自己面前,笙簫趕緊伸手與她輕輕一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