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不是這樣呢,”立夏氣急敗壞地大聲道,“他本來就考了597分,填報的S大建築系是一本專業。”

然而在大家的潛意識裡,考了高分必然要填個好一點的學校,傻瓜才會填個二本學校呢,蕭騰填報的是名不見經傳的S大,大家便下意識認為他的分數肯定沒那麼他說的那麼高。

或者大家骨子裡隱藏的那種劣根性,也讓他們更願意相信蕭騰高考真的考砸了。

很多人心裡都有陰暗的一面,特別願意看到比自己優秀的人倒黴,尤其像蕭騰這樣從小到大一直都很優秀的人。

所以無論立夏怎麼辯解,大家都不願意相信她的說辭,無可奈何的氣呼呼地往家裡走,一邊走一邊喋喋不休地罵罵咧咧,看見了躺在路中央的一顆小石子兒,咬牙切齒地猛地一腳踢飛,彷彿在踢那些討厭的人似的。

一路走一路罵,完全沒注意蕭騰在自己身後,直到他語氣甚是無奈地喊了聲,立夏的腳下的步伐一頓。

“你……你在我後面走多久了?”立夏語氣結結巴巴地問。

“也沒多久,”蕭騰抬手指了指路邊不遠處的一道門,“我剛從胖子家的後門出來,看見你在路上就喊了聲,但你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我喊了好幾聲你都沒反應。”

也就是說蕭騰已經聽她罵了好一陣了。立夏順著他指的院門看過去,頓時一副生無可戀的神色。

“他們說的太過分了。”立夏忿忿不平地解釋,“我爸炒菜的時候發現家裡的醬油用完了,我去小賣鋪給他買,剛好聽到他們在嘲笑你。”

蕭騰斂著眉,沉默了好一會兒,之後才耐著性子勸她,“我不是跟你說了嗎,別在意他們說什麼,我自己都不在意,你何必浪費口舌跟大家爭?”

“我就是為你感到委屈。”立夏悶悶不樂。

“沒必要,”蕭騰嘆著氣寬慰她,“只要能幫我爸媽減輕負擔,別人說什麼我都無所謂,我又不會少斤肉。”

見蕭騰看起來無所謂的樣子,氣憤的立夏只好不再說什麼,轉而與他聊其他話題。

蕭騰不想讓父母難過,但村人陰陽怪氣的風涼話,到底還是讓他們不開心,說到底還是他們太無能,如果他們能多掙點錢,蕭騰就不用那麼委曲求全。身為師範學校畢業生的蕭家父母自然不笨,顯然猜到了蕭騰選擇S大的目的,也知道蕭騰從不解釋的原因。

本該歡天喜地的蕭家一片愁雲慘淡,兩口子幹什麼都不得勁兒,既不打麻將也不下象棋,除了幹家務活兒就是料理門口的菜園,再不復平時的那股子爽利勁兒,蕭騰不得不費盡心思安撫陷入了深深自責中的父母。

鄉下人白天一般都不關大門,住對門的立夏站在自己房間外的陽臺上,把他家客廳裡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看得越清楚,立夏心底的那份喜歡就更深沉。

長得好,成績很好,懂事,體諒,沉著,穩重……這般優秀的男子,她怎麼可能會不心生喜歡?

時間在不知不覺間悄悄地溜走,在兩個多月的暑假裡,立夏始終懷著複雜的心情,一種是與蕭騰獨處時間很多的小竊喜,一種是為蕭騰被誤解中傷感到委屈,而另外一種最令她感到無奈,等過完了這個的暑假,她就得跟蕭騰長久地分開。

以前不是沒分開過,但最多也不過十來天而已,而這一次的新學期開學後,蕭騰與舅舅一起去宜城S大報道,立夏要跟爸爸一起去晉華中學報道,接下來他們至少得分開五個月。

眼看分別的日期即將到來,立夏的心情越發悶悶不樂,雖然她在人前一直極力掩飾自己的心情,但蕭騰畢竟從小與她一起長大,多少還是發現了一些端倪。

“你最近怎麼了?”蕭騰好奇地問,“這些天看起來一直悶悶不樂。”

“我……”立夏看著他那張清雋帥氣的臉,忽然很想告訴他自己的心意,可終究還是沒那個勇氣,甚至都不敢再看人的眼睛,挪開視線只是悵然嘆息了一聲,“有點難過,你就要去上大學了,而我卻不得不再讀一年高三,高三一年實在太難熬了。”

蕭騰和立夏畢竟是獨立的個體,兩個人的性別也不相同,他們都有各自的朋友圈,假期在家並不是每天都在一起。

而這一年的暑假裡,蕭騰為了幫立夏輔導功課,儘可能為她高考提供一些助力,與她獨處的時間因此比從前每一年暑假都多,他們聊天的機會也很顯然增加了許多,他因此而知道了立夏的一些想法。

高三的學習生活究竟有多麼苦悶,只要經歷過的人都會知道,而立夏身為一名立志要考好大學的復讀生,所揹負的壓力顯然更大。

自以為了解立夏心中所想,蕭騰語氣溫和地安慰她,“你沒必要擔心,之前已經複習過兩輪,我又幫你梳理了知識點,給你的筆記本上除了重要知識點之外,還詳細整理了各科高頻考的原始母題和解題方法,接下去你多花點心思吃透這些內容,多做試卷鞏固知識點,復讀備考的這一年其實沒你想的那麼艱難,一年很快就會過去的。”

復讀生涯即將開始,立夏心裡的恐慌是真的,蕭騰的這些話並沒有打消她的憂慮,有些事對他來說可能比較簡單,但對立夏來說卻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她惆悵地嘆了嘆氣,語氣分外憂心忡忡道,“希望如此吧。”

蕭騰顯然聽出了她的語氣十分勉強,不得不耐著性子開導她,讓她不要一直那樣高度緊繃著心情,喋喋不休的話語都是關懷,把這些都聽在耳裡的立夏,心裡暗暗生出一股無法言說的欣喜,臉上的神色也漸漸變得放鬆了許多。

“我知道了。”立夏暗自歡喜,柔婉的聲音裡含著令蕭騰十分不解的輕快。

不過立夏極力掩飾的不捨到底還是沒藏住——

蕭騰的謝師宴的日期定在8月底,宴席過後沒過幾天立夏就要開學,楊春芳開學頭一天便幫她打包好上學的行李物品。

行李箱都放在一樓客廳裡,立夏盯著牆邊的行李看了許久,然後沉默不語地轉身去對門的家裡找蕭騰。

蕭敬國在晉華教物理,宋慧玲在鎮上的初中教語文,蕭騰從初中到高中一直都在家長身邊,這次上大學要去幾百公里外的宜城,蕭騰這一離家差不多就得小半年時間,便趁這幾天還在家多陪父母話話家常。

奈何蕭騰從小到大一直穩重懂事,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他心裡自有一杆秤,父母對他著實沒什麼好叮囑的,蕭敬國便讓蕭騰抓緊時間再陪他好好下幾盤棋,蕭騰自然不會拒絕他爸提的要求,於是他們這些天沒事就在自家客廳裡擺棋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