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顯感受到了嘲笑,笙簫不悅地鼓著臉,十分不滿地哼哼了幾聲,又衝他翻了個大白眼兒,“我就不信你一點兒都不累,火車出發時間是凌晨三點多,咱們從晚上九點多開始就在候車室等,上車之後車廂內又擠滿了人,完全無法施展開手腳,要不姿勢扭曲地趴著,要不就只能仰著頭靠在靠背……”

說著說著,忽然就說不出下去。

因為那時候她忽然想起來,其實還有第三種方式可以睡得更舒服一些。她半夜口渴時醒來喝水,發現自己竟然不知道什麼時候靠在他寬厚的懷裡睡著了。

驟然想到了這個令她臉紅心跳的細節,年少的笙簫驀地止住了聲音,不敢再多看他一眼,拉著行李箱就往公交站臺的方向跑,一邊跑還一邊喊,“不要再磨蹭啦,快點啊,我現在腰痠背痛的,而且困得眼睛都快睜不開了,趕快坐車回學校休息吧。”

他跟在身後,語氣頗無奈地大喊,“顧笙簫,你跑慢點兒,留神看路況,當心撞到前面的人。”

沒想到他話音剛落下,“砰”的一聲就突兀地響起。

她撞到的是立在廣場中央的路燈杆。

笙簫有些傻眼,一邊揉著疼痛不已的額頭,一邊哭喪著臉抱怨,“真是討厭,你說你立在哪兒不好啊,非得立在這兒!”

蕭騰大步流星地追上來,看著她無辜的樣子好笑又無奈,“你自己跑得太急,不注意看路,倒是好意思怪路燈。”

“我又沒說錯,”笙簫眼神幽怨地瞅了他一眼,語氣無辜且理直氣壯,“路燈不是應該都裝在馬路邊嗎?哪有人把路燈立在廣場中央的?”

“這麼大的一座廣場,照明燈都裝在路邊,中央卻一個都不裝,附近一片黑燈瞎火,大家怎麼看路?火車站晚上來去的人可不少。”

“……”笙簫被懟得無話可說,偏頭瞅了眼偌大的站前廣場,然後訕訕地收回探看的視線。

他沉著嗓子問,“疼嗎?”

“疼。”她小雞啄米似的猛一陣點頭,“額頭上好像腫起來一個包了。”

“我看看。”他沉著嗓子說了句,然後便借那道路燈的光線,低頭檢視她的額頭,果然在她白皙光潔的額頭上發現一塊青紫,而且那一處確實微微向外凸起,明顯是剛才撞出來的腫塊。

笙簫揉著額頭齜牙咧嘴地喊疼,他在邊上看得直嘆氣,“你暫時先忍著點吧,咱們過去坐公交車,去找醫生看看有沒有腦震盪。”

到醫院掛號拍了片子,確認並沒有腦震盪,只是撞出了一塊大淤血,抹點藥酒化瘀就可以,看診的老大夫往手指上沾了藥酒,便直接在笙簫的額頭上揉按,別看這老大夫年紀雖然已經挺大了,但他下手的力道卻一點都不小,笙簫疼得眼淚在眼眶裡打轉。

“現在知道疼了?”蕭騰沒好氣道,“看你以後走路的時候還看不看路。”

闊別了多年之後,她終於再次出現在這座火車站。

再次為了趕時間在站前廣場上飛奔,卻再也沒人像從前那樣跟在身後,提醒她要跑慢一點。

“顧笙簫,我是個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不是鋼筋水泥鑄造的冰冷無感建築,我也會有疲憊的一天,我累了,沒有力氣再追逐,我如你所願,從此以後各走各的陽關道,以後不再糾纏於你。”

那道疲憊嘶啞的聲音猶在耳,車站還是多年前的這一座車站,但從此以後的每一次出行在外,將徹底不會再有他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