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過道上耽誤了會兒的曾虹飛,結完賬從裡面走出來,在餐廳門口找到笙簫時,她像沒安全感似的抱著雙臂,正縮著身體坐在椅子上發呆。

曾虹飛默默在心裡嘆氣,見她身邊有空椅子便走過去坐下來,坐下來的動靜不是很大,笙簫愣是沒發現身邊有人坐了下來,更美髮現坐下來的是她在等的人。

直到手機鈴聲響了才把發呆的她驚醒,電話還是曲七夕打過來的,喋喋不休地跟個老媽子似的問她人在哪兒,什麼時候回去。

“在外面吃飯……剛吃完……對……跟你們曾處長一起,馬上就回來……”

結束通話了電話之後,轉身看了眼才發現,曾虹飛就在自己身邊。

“你知道我在你身邊坐了多久嗎?”曾虹飛皮笑肉不笑地問她,“你可真厲害啊,我就這麼看著你發呆,看了快十幾分鍾了,要不是有電話過來,照你那架勢,估計還不知道什麼時候發現我!”

“……我困得快睡著了,沒注意身邊有人。”笙簫語氣照舊很無辜。

“困?你逗我嗎?”曾虹飛語氣涼颼颼,盯得笙簫有些心驚膽戰,“你白天一直睡覺,我去你家找你的時候,你還在那兒睡呢。”

臉上無辜的神色瞬間凝滯,隨後就那麼慢慢地消散了。

長時間保持同一個姿勢導致四肢有些酸,笙簫在椅子上動了動身體,然後低垂著頭,盯著自己的腳尖,一直沉默不語,極度的落寞與喪氣從她嬌小的身體裡散發出來,看得令人忍不住心酸。

前面的通道上不斷有人來來去去,大家基本上都是結伴而行,一對情侶或者三兩個朋友,也有一家幾口共同出門,他們一邊走路一邊聊著天,大多數人的臉上都帶著欣喜與歡快,也有一些人因為分歧而沒忍住當眾吵鬧,但不管過程如何,他們成群結隊熱熱鬧鬧。

笙簫一直沉默,暮氣沉沉的樣子壓根就不似一個二十幾歲的年輕女孩,耳邊傳來的是路過的行人們熱鬧的話語,強烈的反差令人壓抑難受。

虹飛無法再看繼續下去,驀地把視線轉開,忍不住在心裡想上大學時的笙簫,眼前這些歡快地與好友結伴逛商場的女孩,是否也是曾經一個無憂無慮青春洋溢的顧笙簫?

年少的笙簫,是否也曾歡快地從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走過,嬌小的身影似泥鰍一樣滑溜,從某個通道的拐角出現,然後又愉快地消失?

顧笙簫這些年一直瘋狂的工作,不看電影也不唱K,哪怕超市樓下就是商場她也從來不逛,每天像個陀螺一樣在超市裡轉悠,清晨第一個趕到辦公室,晚上堅持加班到最後一個離開,回家之後洗完澡倒頭就睡,平時的休閒娛樂竟然是繞著海岸線瘋狂奔跑或者窩在家做手工製作!

曾虹飛有些窒息的難受,鼓著臉深深呼了口氣,準備喊笙簫起身回去,不想這時,已經沉默了許久的笙簫忽然出聲,語氣聽起來落寞又蒼涼:“他們,一定很恨我!”

嘴皮子向來利索的虹飛卻一時語塞,實在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可是,我真的沒力氣了。”笙簫低垂著頭,盯著腳尖,聲音低低地自言自語,“連呼吸都很吃力,我沒力氣再靠近他們了。”

伸手握住笙簫的手,企圖給她傳遞一些溫暖,卻被驀然滴下的眼淚砸中,灼燒的溫度令虹飛險些忍不住淚崩。

夜色中,騷包的奧迪R8車在快速行駛,笙簫縮在後座上,盯著外面不斷倒退的景象,車外萬家燈火璀璨,閃爍的霓虹如夢似幻,五光十色的光線刺得人眼睛生疼。

曾虹飛透過後視鏡看笙簫,一副失落可憐的樣子,令人心生無限疼惜,卻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

車廂內一片沉默。

虹飛以為,這種令人窒息的沉默會一直持續到她們分開,沒想到笙簫卻忽然出聲說話——

“年幼時親眼目睹我爸爸從高空墜落,從此以後心裡就有陰影,我因此恐高了很多年,那年快到520時,有個始終不敢向心上人告白的朋友很焦慮,我跟她了一個打賭,後來我就從宜城最高的高空彈跳臺上跳下去了,那一次幾乎用盡了我所有的勇氣和力量……”

笙簫聲音低低地說著,這時忽然偏過頭來,她看著虹飛,沉默不語地看了半晌,忽然笑著問:“你猜,我跟她打了什麼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