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萬一萬一,城還在,而且城中官員願意收攏外面的流民,讓岳飛他們進了城……買藥一事同樣也玄乎的很。

戰時必定會有傷員,城中的藥鋪可能早就被衙門另類徵調了。

他們可能不會管別的藥材,不管百姓風寒日用之類的藥,但處理刀劍傷口之類的金創藥肯定是要被盡數收起來的,岳飛等人就算想買可能也沒地兒去買。

至於請個郎中回去……那更是有些不切實際了。

這根本不是錢不錢的事,就看外面這兵荒馬亂、金虜遍地竄的架勢,哪個郎中敢閒著沒事到處跑?

那不是自己往陰曹地府的門頭子上撞嗎?

但即便有萬般困難,某些事也是不得不做的……

「去縣城!」

岳飛的每個字都如釘子一般,深深砸進每個人的心裡。

望著他面上的堅毅的神情,在場六神無主的眾人都鎮定了幾分。

嶽翻也咬著牙道:「我和兄長同去!」

縱有千難萬難,當兒子的還能眼睜睜地看著父親病死在床上,什麼都不做不成?

房內眾人無一再言,姚氏看著自家兒子的臉龐,目中雖泛著淚光,但也沒出聲阻止他。

前面一連夭折了四個兒子,對第一個活下來的兒子自然是捧著怕摔了,含著怕化了,要說不疼是不可能的,更何況岳飛還如此有出息。

但姚氏並非慈母多敗兒的那種慈母,此刻即便再心疼擔憂,也並未攔阻岳飛實現他的「孝」。

唯有方才攙扶著老郎中進來的小婦人望著岳飛,想說些什麼,但望著一屋人的態度,又低下了頭去。

既然已經定下要出發,依岳飛的性格也就不再多耽擱了,更何況此時的嶽和還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越是耽擱,能救活他的希望就越低。

在寨子中草草吃了一頓飯之後,岳飛與嶽翻兩兄弟就帶著行當準備出發。這次出去兩人並沒領太多人,只是多帶了兩匹馬。

此去路途遙遠,又不是去殺人劫貨,自然是人越少越不容易被金兵發現。而且到了地頭,若是聚的人太多,很有可能引起縣城兵將的警惕,到時候又是一樁麻煩。

將東西收拾妥當後,兩兄弟拜別了老母親就要趁著天黑離開,畢竟夜間趕路、遇到金兵大部隊的機率也就小一些。

至於趕夜路有可能遇到的猛獸……藝高人膽大、且有刀甲的兩兄弟卻不放在心上。

但在臨出山寨前,又有一人來到了他們面前。

「嫂子……」

嶽翻打了個招呼,就自覺地拿著東西去前面等了,只剩岳飛留

在這。

站在岳飛面前的正是方才扶著老郎中的那個豔麗女子,乃是岳飛的結髮妻子,劉氏。

至於那老郎中……則是劉氏本家的叔爺。

「相公,這是妾身新縫的兩個水袋,你和小叔路上帶著,若遇到什麼意外,也能應付應付。」

如今正值盛夏,若在野外趕路久久逢不上個水源,時間長了可是能死人的。

劉氏將兩個小臂長的牛皮水袋遞給岳飛,這年頭尋常百姓把耕牛看得比自己命還重,但金人來了照樣一刀攮死。

岳飛沉默了片刻,還是接過了水袋:「多謝娘子。」

「你在家照顧好爹和孃親,我定然儘早回來。」

劉氏見他如此,不由得咬了咬牙:「你回來一趟,就不回家看看雲兒?」

兩人已經成婚四年,如今育有一子岳雲,已經三歲了。

岳飛沉默了片刻,還是嘆著氣搖了搖頭:「爹的病情這麼危急,能早一步把藥抓回來,就多一分治好的希望。」

「我不去看他了,你哄著他早點睡下,莫要給娘再添麻煩。」

劉氏頓時陷入了沉默。

岳飛見此也不在多留,只道:「六弟還等著我,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