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的馬蹄聲不斷變大,即便站在城頭上,腳下也隱隱有震感傳來。

此時城牆上眾人再也顧不得閒聊,紛紛緊張地將目光望向北方。

視線中,一道滿布燒痕與血跡、破洞羅列的軍旗首先出現,隨即就是一隊隊異常狼狽的邊軍騎兵。

或者說並非狼狽,而是悽慘。

相比與上次和秦檜見面時,這些邊軍的情況悽慘了不知道多少,不僅減員了不少,一眼望去幾乎是各個帶傷。

但即便如此,這些騎兵還是沒放棄希望,奮力策馬向前。

待跑的近了,秦檜等人甚至依稀能望見這些人眼中的亮光。

奔逃了數千裡,如今好不容易有了生還的希望,怎麼可能還不用出吃奶的勁兒?

“趙將軍,你們臨時架設下的橋樑應當沒問題吧?”

秦檜目光凝重地望著橫亙在衛河之上,一大兩小的三座木橋,這些都是左威衛到了內黃之後,臨時搭建起來的。

這也是不得已而為之,若讓邊軍僅憑原先內黃僅有的那座小石橋過河,那從中午過到天黑都成問題,說不定還會發生擠壓墜河事件,死傷慘重。

無奈之下,左威衛連同秦檜的親兵又在河上臨時多加了三座木橋以作替代。

但這種臨時的東西畢竟沒有質量保障,萬一邊軍過河的時候出了毛病,突然折了、塌了……那就完了。

“這三道橋樑乃是秦相部下親兵與左威衛共同架設,自然不可能出問題。”

趙匡義不能確保橋一定不出問題,但他卻能確保萬一出了問題,一定跑不了秦檜。

聽到這種回答,秦檜現在也沒心思再跟他多扯皮了。

事實上他也是頭一次上戰場,原本以為所作的準備已經夠充足了,但眼下望著這幾萬邊軍衝鋒的動靜,還是讓自詡“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秦相變了色。

僅僅隔著這麼遠,邊軍騎兵衝鋒的動靜都已經引得城頭震動了,秦檜甚至能遙遙看到河邊凌亂的碎石不斷蹦跳,連帶著前幾天架設起來的木橋都在晃動。

更何況因為某些戰略原因,這樣的橋也不能搭的太結實。

可現在看來左威衛他們對其中的“度”把控的可能不是那麼準確……

但這時候要想再下去加固已經來不及了,只能向三清玉帝、菩薩佛祖唸咒,希望這橋別出事兒了……

騎兵衝鋒的速度極快,更何況這還不是為了殺敵而衝鋒,而是為了活命而發起的衝鋒。

不過一會兒功夫,大股的騎兵便由遠及近,衝到了近前。

面對前方這三架木橋、一架石橋,預想中的混亂並未發生,四隊騎兵高舉令旗,後方的部隊也快速跟著分流,龐大的邊軍有序地分成了大小不一的四股部隊,一絲停頓都沒有,就向著四座橋樑衝來。

整個過程雖然稱不上是井然有序,但也沒出什麼大亂子。能有這種局面,自然不是因為這些邊軍軍事素養很高,可以自動適應眼下的局面。

跑紅眼的邊軍們怎麼可能還會考慮這麼多?

之所以有現在的局面,那因為秦檜和趙匡義早就給吳三桂發過軍報,介紹過這邊的情況,像如今這般變陣的動作,說不定邊軍們在逃亡過程中早已經演練了不知多少次了。

在所有人的注視中,領頭衝鋒的邊軍上了橋,馬蹄隆隆如雷震,將下面的橋樑踩的嘎吱作響。

但不管如何不穩,直到第一批邊軍下了橋,再匯合著向城門衝來,都沒出意外。

別人鬆了口氣,但秦檜卻沒放鬆下來。

第一波沒出問題不代表就萬事大吉了,只有等所有邊軍都透過才算沒問題。

內黃縣城並不大,城頭上能立著的守軍不算多。

而且趙匡義也沒打算把所有的左威衛都放在城牆上防守,實際上兩萬兩千多名左威衛已經到了城外,城內只留下了三千多人駐守。

如今這兩萬多多人分列城門左右,中間留出一個巨大的漏斗形空缺,越到城門處越狹窄,這就是給邊軍們留的逃命之路。

左威衛大部分都是步兵,此刻見了這些眼冒綠光衝過河的邊軍,被這些人身上經過血與火淬鍊而成的煞氣迎面衝擊,都是腦子一空。

即便明知道他們是友軍,心中還是緊張莫名,有不少左威衛士兵都下意識握緊了手中的刀槍。

但邊軍們卻對這些緊張的左威衛視而不見,逃亡了這麼多天,此刻他們眼中就只有前方那道大開的城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