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世間獨坐,一朝風雨滿樓。苦問蒼天因何故,卻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自那日蔣太賢與鐵力領著一眾人馬離開柳河灣向離山進發,本想著按照紀源的描述入山搜尋一番,不論是找到郝廣或者崔誠任何一撥人都行,好歹寶魚的下落能有些線索。

按照紀源的腳力推算,手下人馬皆是軍伍中人,一日內必然可以找到紀源提及的地方。

入山之後不到幾個時辰天便黑了下來,時值望月,天上的月光被茂密的樹林遮蔽得密不透風,眾人點起火把連夜行軍。

山中偶有狼嚎虎嘯,若是三五個人也不敢如此大膽,但眼下兩百餘人的偌大隊伍皆是戰力不俗的城防將士,更有不少是沙場上退下來的老兵,哪會怕山中的豺狼虎豹,便是群狼來了也不在話下。

沒曾想走著走著,體力忽然一聲令下“停!”

眾人趕忙噤聲停步,刷刷聲齊齊響起,竟同時抽出腰間佩刀,橫提身側,另一手則將火把稍稍向外探去,試圖將火光照得遠些。

四下寂靜,除了火把不時的啪.啪聲,沒有絲毫動靜。

鐵力凝神向著前方黑暗處觀望一方,隨後伸手向身後一招,隨身的年輕親衛將背上那張牛角弓解下,而後又將裹了火油的箭尖點燃。

搭箭開弓一氣呵成,嗖的一聲,火光破空而去。

箭光落處,火光即滅,嗚嚶聲後,嘻嘻索索的腳步聲四下逃竄。

“恩?”鐵力輕咦一聲,手上不慢,立馬又從親衛身側的箭筒中再抽一箭,朝著方才所射之處的樹上又射了一箭,又一聲弦響,隨後而來的卻是一聲慘叫。

不等鐵力吩咐,手下四五個兵衛提著火把兵器迅速衝向林中。

不到片刻功夫,一匹灰狼的屍體被為首那人扔在腳下,身後四人則抬著一個少年模樣的男子,此人身上多處野獸撕咬的痕跡,狼狽不堪,而小腹位置的那支箭矢穿了個透心涼,前面只剩一節箭羽,箭尖由身後透出,胸口的起伏微弱,已然不省人事。

蔣太賢將此人上下細細端詳一番,看著其人手心依舊緊握的短刃以及背上的包袱,想起紀源在城主府中的描述,斷定此人正是那夥捉山客中的背藥少年。趕忙喚來軍醫,囑咐道不論用何法子定要將此人救活。

軍醫領命,著人將其抬到後方救治。

鐵力則與蔣太賢交談了一番,言語間自不會透露此番入山的真實目的,只說此次入山只為剿滅捉山客為民除害,既然抓著了一個,不如就等這人醒來好作領路之用,至於其人說與不說,到時候便由不得他了。計定,派遣幾隊斥候向林中黑暗處散去,又吩咐眾軍士就地伐木取材設定簡易圍欄,並升起篝火以防夜間野獸突襲。眾軍對此則輕車熟路,各自分工動起手來。

不過一個時辰,臨時營寨已然安置完畢,然而那中箭的少年卻始終未醒,便是平日裡最沉得住氣的蔣太賢亦開始著急了。

城主曲陽風對那寶魚可是志在必得,雖說如今他在朝中聲望極高,但在家中終究不是長子,上面那位大哥於京中所任要職絲毫不比他遜色半分。作為上柱國曲氏一脈,官身各憑努力去取,爵位卻只能有一人繼承。眼看著老太爺退隱在即,曲陽風本沒了相爭之心,可偏偏得了寶魚的訊息,讓他心中又燃起了希望之火,如何能不著急。如今距離曲老太爺的生辰已然時日無多,屆時若真未能以此為禮,便真失去與大哥最終逐鹿的機會了。

想念至此,蔣太賢心下一狠,衝著軍醫長喝到“再給你一個時辰,不論用什麼手段,要沒能將他弄醒,提頭來見!”

軍醫長聞言,周身一顫,隨後眼神變得極為尖利,咬著牙領命,隨即從懷中掏出一包祖傳的針灸器具,抽出一支最長的銀針,對著少年天靈便刺,全然沒入顱中。

見此,軍醫長身旁的年輕小軍醫輕嘶一聲,口中喃喃著,楊師傅這灌靈針下,這小子怕是活不成咯。

卻被姓楊的軍醫長一眼瞪了回去,小軍醫趕忙住口。隨後便見那少年魂身劇烈顫抖,一口鮮血於口中噴出,雙目瞬間睜開,繼而口中傳出乾嘔隨後又化為咳嗽聲。

蔣太賢趕忙上前檢視。

沒想剛附下身,遠處突然傳來一陣急促而又綿長的尖銳哨聲,是斥候的警訊。而後整片樹林先是無數嘻嘻索索之聲傳來,如風沙過境一般越來越大,隨後伴著地面的陣陣晃動,無數山林野獸於黑暗中奔湧而來,未見其影先聞其聲,自遠而近速度極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