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紀源開口,城隍爺卻放下稿紙起身快步來到跟前,雙眼毫不掩飾地將眼前的年輕人上下打量了一番。

“吾乃銅陵珺城隍蘇詩明,先前見公子所在之處有通天之氣散發,便貿然請公子前來。敢問公子姓名,仙鄉何方,師承門庭?”

“通天之氣?”紀源不明所以“那是什麼?”

蘇詩明眉頭一皺,也不生氣,嘴角帶著一絲戲謔“公子說笑了,但凡是修行中人,只要將靈氣匯聚在雙目之間,多多少少便可看出些許平日裡看不見的東西。更何況本座忝為一郡城隍,略通一些望氣之術。閣下雖然靈息內斂幾近於無,且隱藏之法極為高明,若是平常修行中人便是修為高深亦極難窺見端倪,但在這城隍廟府之內,於我而言便是一方由我掌控的小天地,只要與我的修為差距沒有大到雲泥之別,就算再上乘的遮掩術法亦無法逃過我的雙眼。這麼說,公子可能明白?”

紀源心下暗付一聲我又不傻,卻嘴裡恭敬回道“小子紀源拜見城隍老爺。”而後又將先前於柳河灣的說辭與蘇詩明說了一遍,只言居無定所,本有一師相伴,卻在不久前走失了。

蘇詩明將信將疑,便捻指掐訣,好似算命先生。沒想剛開始掐算,突然一個心神不穩,周身打了個顫,指尖處滲出金色血光,衍算之術竟被冥冥中的一股不知名力量強行終止!

城隍大驚,趕忙收起手攏在袖中,暗暗運起體內靈光湧向指尖,平復心神。幾個呼吸之後,面上神色才恢復如初。再看紀源,還是那副人畜無害的表情,直盯著眼前的城隍。

蘇詩明心中無數個設想,又被自己無數次推翻。莫不是某個千萬年不出世的老神仙?可眼前之人分明空有靈息波動卻沒有半點修為在身,怎麼看都像是個靈力初開的稚童,可偏偏年紀又如此之大,怎麼看也有一二十歲的年紀,先前那道通天靈光又做不得假,一時間思緒極不通達。

二人四目相對,兩兩無言,良久。

蘇詩明經過一場內心的天人交戰,好不容易平復心情,恢復先前神態。

一改先前口風,再次作揖道“不知紀先生可否賞臉與小神共飲一杯?”

紀源不好推辭,點頭答應。

身後司丞聞言趕忙退下準備,城隍蘇詩明則領著紀源到了堂後一處小廳,廳內桌上已然擺好滿滿一桌酒食,隨後一同入座,司丞亦入席作陪。

天地萬物皆有靈,人可修道獸可修行物可成精,這便是超脫凡俗的根本所在。然而,超脫凡俗也不是誰都可以,這便涉及到人們口中常說的資質二字。

就拿萬物之靈的人類來說,能不能在體內孕育出靈息之氣便成了踏入修途的最大門檻。通俗來講,普通人的能量來源於氣力兩者,氣為生命之根本,力為存世之根本,二者具在,便正常生活。到年邁時,氣還在,力有竭盡時,便有了有氣無力的說法。而若氣盡之時,力也就散了,屆時,人的生命也到了盡頭。

而得以踏入修途之人與普通人之間最大的差異,便在於除了氣力之外又多了靈息一物。所謂靈息,乃天地之間蘊含的縹緲靈氣,納入體內得以儲存,而後隨著一呼一吸自由控制吐納化為己用。世間有幸能夠吸納並儲存靈氣之人萬中無一,或先天即可,出世便有通天異象。再次一等,則是由此道前輩以望氣之術看出資質,出手幫忙溝通天地靈氣灌體,從而引發通天。按理來說年紀越大沾染的凡俗氣息越多,通天納靈也就越難,如紀源這般歲數且可無師自通者,當真是生平僅見。

直至此刻,紀源方才明白為何墨言會找上自己,感情自己真有那所謂的修行資質。想來以墨言的修為,施展術法靈氣灌體行那通天之舉不在話下,之所以沒做,應該是自己所生活的那方世界靈氣當真太過稀薄所致,連這點術法也無法輕易施展。

與此同時,紀源也算是吃下了一顆定心丸,畢竟前來此界的最先目的便是修行去病保命。

三人於酒桌上你一句我一言地聊著,看似平和,心中卻各打著算盤。紀源想的是多瞭解一些關於修行的事情,而蘇詩明想的則是雖然紀源確實對於修行一事知之甚少,可其人身上的隱氣之術如此高明,竟能生生打斷自己的推衍之術,要說其人口中的師傅不是隱世高人,打死自己也不信。不若順水推舟,與紀源結個善緣,他朝若真有用得著的地方,想必對方也不會推脫。

而後的話語之中,無不是旁敲側擊,向能打聽出一些關於紀源身後師尊的跟腳。只可惜紀源本就對墨言知之甚少,始終沒能說出半點有用的資訊,反而趁著這機會問了好多問題。所問涵蓋甚廣,大到天下大事,小到地方風俗。

蘇詩明則知無不言,只不過心下奇怪,紀源與他口中的師尊莫非真是那久在山中的隱世之人,有些問題明明屬於常識類的東西,紀源卻一無所知。另外,紀源又問了好些與修行相關的密辛,蘇詩明索性將自己所知的一一與紀源說了一遍。紀源一邊喝酒一邊傾聽,只到了不明之處才出口詢問,好在眼前的城隍大人耐心極好,皆能不吝賜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