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暖如春的樓中,一個美麗的女人正在梳理她漆黑的長髮。

可她的手卻凍得發抖,抖得連纖手中僅剩半截的玉梳都拿不住。

臨近夜晚,漫天的雪花飛舞在天地之間。

雪似梅花,梅花似雪。

大周都城居的第一樓就在這冷香萬朵的梅花之間。

楚峽和蘇子澈來得格外的早,因為既然來定了,那就一定要早來。

他們已經高坐在樓頭,可樓上卻沒有生火。

就像言宴說的,賞梅要冷,越冷越香,越冷越雅。

這是有穿貂裘飲玉漿,從不知世間疾苦為何物的人,才會明白的道理。

言宴將樓上的窗戶一扇一扇推開,不但請他們飲酒,還要請他們欣賞這滿園的梅花。

可是楚峽的眼中不僅僅看到了梅花,他還看到了一大堆狗屎,也不知是從哪裡躥出來的野狗拉的。

言宴並不覺得生氣。

他還向楚峽保證,那條野狗並不是他佈下的埋伏,更不是從鏢局來的。

"你怎麼知道它不是從大鏢局來的?"

楚峽冷笑道,"你問過它?你們說過話?"

言宴仍然禮貌微笑答道:

"一切所見相,皆心中所思。所以這件事不必去問,因為狗和狗屎一樣,都不會說話。"

楚峽大笑。

言宴見楚峽笑得開懷,於是說道,他請楚堂主來,不是隻為了請他飲酒賞梅。

而是因為有個人,想要在今夜要為他一舞。

他還向蘇子澈解釋,那可是雲端之舞,冠絕天下。

言宴還說,他想請楚峽來看的卻不是這一舞。

而是一個人,一個楚峽很想見到的人。

聞言,楚峽的手青筋凸起,他的心如被刀刮火炙一般,在沸騰的大鍋中煎熬。

蘇子澈手中的酒杯則被捏成了粉碎,面如玉色的汝窯一片片刺入了他的掌心。

面對楚峽飽含怒氣的質問,言宴冷冷得看著蘇子澈對楚峽說道:

"那個人很快就會來了。"

子期既死,伯牙破琴,終身不鼓,是為知音。

一個白髮蒼蒼的瞽目老人,竹杖點地,慢慢地走上樓來。

他的身後是一個蒙面的女子,她牽著老人的衣角,緊隨其後。

老人默默地走上來,默默地走到一個角落裡坐下。

悲傷的哀歌從他的指尖流淌,委委得傾訴著相思。

"相見爭如不見,多情何似無情。笙歌散後酒初醒,深院月斜人靜。"

輕靈的腳步聲從樓下傳來,那是蘇子澈朝思暮想的腳步聲,他曾以為自己再也聽不見這樣的腳步聲了。

不知為何,蘇子澈的眼神有些混沌了,他感覺自己的思想已經開始不受控制。

他已經衝上去,拉住了她,他們雙手緊握,如同糾纏在一處的藤蔓。

他決定,這次他再也不會讓她走了。

可是突然,她的瞳孔卻因恐懼而收縮,整個人似乎崩潰而虛脫。

蘇子澈回過頭,看見了楚峽。

那已經是隻野獸,一隻落入獵人陷阱的野獸,悲傷,憤怒而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