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骨何須桑梓地,人生何處不青山。

可能現在的平陽縣衙捕頭劉吉還不知道那突兀出現攔住馬車去路之人會在無形之中救了他一命,不然現在的他指不定在哪含淚刨坑,欲哭無淚。

回到平陽交了差,自是得了縣令大人許多惠而不費的好話,誇讚他勤勉盡責,辦事牢靠,真正拿到手的好處也就讓他休沐一天,以慰舟車勞頓之苦。

今日上衙點卯,縣尉黃筌拿足了氣勢,因為縣令大人親自把他叫了去,面授機宜,囑咐他最近謹慎行事,小心辦公,平陽鎮風雨欲來了,雖然沒有明說,但以他多年當差的直覺,清楚嗅到了危險的氣息,他在心裡告誡自己十二八遍,絕不能在這個時候掉了鏈子,以免陰溝裡翻船,把堂下衙役、捕快按照冊子逐一點名後,少了一人,清了清嗓子,沉聲問道:“為何劉捕頭今日沒來啊!”

“稟縣尉,縣令大人特許劉捕頭休沐一日。”回答他的是縣衙另一名捕頭,楊青山,縣衙坐北朝南,他與劉吉分管東西兩面,交情也不錯,就順勢出列稟明情況。

黃筌微微頷首,抖了抖手中的花名冊,負手在後,“本官知道了,既然劉捕頭今日休沐,他所巡查的地界暫且交由…”停下話頭,視線遊曳尋找合適人選來接替,堂下一個留著山羊鬍須的漢子在那眉飛色舞,竊竊私語,顯然是在顯擺他昨夜的豐功偉績,他重重咳嗽一聲,那漢子正在興頭上,聊的飛起,不有查覺,縣尉臉色一沉,喝聲道:“李戎先!你在做甚!”

那漢子聽到自己的大名,終於幡然醒悟,趕緊立定站好,高聲道:“回稟縣尉,屬下正在和同僚探討往日的陳年舊案,抽絲剝繭以找出元兇巨惡,早日將其捉拿歸案,還一個朗朗乾坤。”

黃筌嗤笑道:“那你探得如何?找得又如何?”

漢子臉不紅心不跳,“還並無發現可用線索,屬下慚愧。”

縣尉頓時臭罵,“好你個李大炮,在本官面前還敢言辭狡辯,來人啊,先賞他十大板,鬆鬆皮肉筋骨,省得他整日精力旺盛沒處使,吹噓自己如何如何厲害!”

漢子哀嚎道:“縣尉大人,請…縣尉大人…”

堂下眾人紛紛側目,今日氣氛有點詭異,殺氣甚重。

不由分說,衙役應聲而來直接拖走,把漢子伺候得欲仙欲死…

一盞茶的功夫,李戎先一瘸一拐回到原位。

縣尉笑容慈祥,輕聲問道:“縣衙獨有按摩手法,可舒適?不用感謝本官,記在心裡便好。”

再次清了清嗓子,“言歸正傳,既然劉捕頭今日休沐,那他巡查的地界暫且交由…”

“李戎先,代管。”

漢子叫苦不迭,想趕緊把燙手山芋丟出去:“縣尉大人,屬下有傷在身,恐難當大任。”

黃筌頓了頓,再次環視堂下眾人。

李戎先以為自己可以逃過一劫了,不料…

“謝橋,你同李戎先一起。”

那是一個站在最後位置,眉清目秀,眼神清澈的少年郎,在眾人中,他顯得平平無奇而又那麼獨樹一幟,可能是衙門捕快的工服讓他毫不起眼,又或是略顯消瘦的身形遮住了他本該與眾不同的另一面。

謝橋出列,拱手應聲道:“是,縣尉大人。”

縣尉黃筌有條不紊的分派了工作,眾人各司其職紛紛散去。

李戎先叉著腰,趕緊招呼道:“謝小子,快過來扶我一把,我這把老腰呦,遭罪啊。”

少年小跑而來,攙扶住他,“李叔,你就沒發現今日氣氛不對,往常都是楊捕頭點卯,縣尉只是在一旁做個陪襯,拿拿架子,今日可是他親自登場。”

漢子一拍額頭,恍然大悟道:“哎呀,大意了,我以為是黃筌精血上頭,就沒多加在意,馬失前蹄啊。”

謝橋打趣道:“李叔,人家黃縣尉可是金屋藏嬌好幾個,不會像你這般龍精虎猛,老當益壯。”

李戎先笑罵:“臭小子,拐彎抹角的說你老叔光棍一條。”

他隨即摸著下顎的山羊鬍須,疑惑不解,“謝小子,你說如老叔這般充滿雄性氣息的好男子,為啥小娘子總是視而不見呢,她們是不是對美貌有什麼誤解?”

謝橋認真想了想,“李叔,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漢子瞪眼道:“老叔當然是…”

謝橋靜待下文。

“先把假話說來聽聽。”

少年眼神澄澈,神色真誠道:“李叔鶴立雞群,閃閃發亮,讓人不敢直視。”

漢子瞬間有些膨脹,“此語甚得我心吶,是老叔我太過出彩,俊的有些過分了。”

“假話呢?”

謝橋看了看漢子身上所穿的捕快衣物,縫縫補補,怕也有月餘未曾喝水了,只得提醒道:“真相有些殺傷力,叔,你扛得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