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春伊始,萬物生髮。

承平盛世的春風早已吹散了那僅剩的一縷硝煙,自正武王朝立國以來中原大地已多年不曾聽聞馬蹄陣陣與鐵甲錚錚。或許只有老一輩沙場武人在午夜夢迴之際猶可見鐵馬冰河,白骨如山。

暮色拖著殘陽沒入山間,隱隱而去。

夜幕降臨,狂風驟起。

“駕”

“駕”

“駕”

五騎五人急促而忙亂奔逃于山林之間的小道,沉重的馬蹄狠狠的踩踏著地面,尾隨而至的一支羽箭破空飛掠而來,從其中一人側臉劃過,帶出了一條觸目驚心的血線。

“大哥……”

“兄弟且寬心,無甚大礙,擦破點皮,只是我這花容月貌怕是保不住嘍。”

“大哥,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思這般說笑,恕兄弟直言,就大哥你這樣貌,和花容月貌實在不沾邊,別說八竿子,十八竿子都懸乎,再投胎一次也沒可能,下下輩子可能有機會。”

那中箭之人生的虎目虯髯,再加上渾身浴血,與英俊兩字都是相去甚遠,更別說那用來形容女子容顏的花容月貌,聽聞此言卻豪邁大笑道:“來時即哭,去時當笑。”

他順勢從衣角處扯下一布長條,纏繞於臉上,包裹傷口,只露了充滿血絲的雙眼在外,猙獰恐怖,扭頭看了看身後,只聞其聲不見追兵,隨口問道:“見焦,為何?”

被稱作見焦的是一個其貌不揚的中年漢子,揹負兩把彎刀,刀尖還有鮮血未乾,顯然剛剛經歷過一場廝殺,逃出虎口,其餘二人皆是腰間佩刀,最後一人只剩一臂,臉色蒼白,單手握韁,不見兵器,想必是廝殺之時同臂膀一起被人斬了去,漢子也回頭望了一眼,收回視線後,摘下雙刀,用舌頭舔了舔刀尖,砸吧砸吧嘴,寡淡無味,不如女子的心頭血,更別提那風流帳中的神仙汁,他平生有兩大喜好,好美人血,好“美人酒”。

兩人是結義兄弟,一人名為潘衫虎,一人名為付見焦。

一虎一蛟。

潘衫虎——盤踞山林之虎。

付見焦——隱伏山澗之蛟。

兩人早年間是江湖綠林中響噹噹的巨匪大盜,潘衫虎一身橫練功夫百人難敵,付見焦擅使雙刀,奇快多變,後一起創立了虎劍堂,開門收徒,十餘年間在東南潼淵州一帶也算闖出一些名聲,堪堪躋身了二流幫派的行列,素有威名,門下弟子已逾過千,正是百尺竿頭更進一步的大好局面之時,可不知為何一場莫名其妙的無妄之災當頭而至,五千鐵騎包圍虎劍堂,不由分說,不問緣由,見人便殺,門中弟子百不存一,四散奔逃,兩人帶著二十餘名弟子拼命殺出重圍,一路往南逃亡,到如今已經經歷了大大小小十餘戰,門下弟子也僅僅只餘三人而已,虎劍堂已名存實亡,到現在潘衫虎都沒想明白起因為何,是怕虎劍堂做大,稱霸一州?還是翻自己早年的舊賬?明顯都不是,從潼淵一路行來千餘里,一路上有好幾次襲殺自己明顯無法躲過,就如剛剛那支羽箭,明顯可以一箭穿透頭顱,可偏偏就是活了下來,追而不殺,就好像要把他趕進某個口袋裡?想到這,他不禁暗自苦笑,反正如今原因為何已經不重要了。

付見焦反問道:“大哥,你當真不知?”

“為兄確實不知。”潘衫虎收回思緒,點頭道。

付見焦臉色陰沉下來,片刻後,才緩緩說道:“一路上被追得上天無路,下地無門…”

還沒等他說完,潘衫虎打斷道:“我不是問這個,虎劍堂為何有此禍端,已經不重要了,歸根究底,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你我不過是一枚棋子,做了先手。”

漢子啞然,恍然大悟,恢復正常神色,好像全然沒有把當下已是絕境的處地放在心上,轉而嬉皮笑臉的伸出大拇指道:“大哥霸氣,來時即哭,去時當笑,說得真好,醜是命,窮是病,命不可改,病可以治,都說窮不過三代,所以…”

“所以醜也不過三代,投胎一次,下下輩子就能花容月貌,說花容月貌好像不太對,對了,見焦,有個詞怎麼說來著…”他笑著補充道轉頭又問了一句。

“貌比潘安。”

“啊,對,貌比潘安,順便再給你找個嫂子。”

“大哥,好吃不過餃子…”

“兔崽子,朋友妻不可欺,兄弟妻,萬萬不能騎。”

“好吧,大哥先找到嫂子再說。”

潘衫虎突然勒馬停步,看向其餘三人,“再有一天路程便可達鹿門境內,再往南便是南桃迷林,到那時便安全了,曹禺,曹坪,餘方舟,我們就此兵分兩路,你三人繞道前往鹿門,我與見焦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