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走時李戎先發現老人看了他一眼,皺巴巴的老臉還笑了笑。

其實弓腰駝背的老管事羅南平對李戎先很熟悉,可以說化成灰他都認得,他也清清楚楚的知道李戎先的一切過往,貴人多忘事說的可不是他,之所以要“狐假虎威”的對著李戎先嚎這一嗓子,可能是要在魏崇山和霍同方兩人面前刷點存在感,樹立一個忠誠貼心的老僕形象,又或是看到如今李戎先的悲慘光景痛打落水狗。

今昔不同往日,李戎先已不是往日在其位謀其政的隊率,只是在縣衙做個捕快勉強圖個溫飽的喪家之犬。

鎮上有一戶青銅獸首、朱漆大門的人家,是數一數二的大戶,在平陽多年以來“蒸蒸日上”屹立不倒,無論縣令谷雲章、還是江湖中人或是小鎮駐軍都對這戶人家敬而遠之、另眼相待。

那戶人家姓羅,而它背後的靠山就是整座都尉府。

魏崇山打量著眼前受傷頗重的漢子,疑惑問道:“李戎先?魏某好像在哪裡聽過你的名字?”

李戎先羞愧道:“曾擔任飛騎營中隊率一職。”

魏崇山恍然大悟。

飛騎營。

全軍上下只有早年一同隨大將軍出生入死的一萬三千人獲此殊榮,得賜營號,算是正玄龍衛最初組建的老班底,而他所領之下就有兩支至今還保留這個老字號。

飛騎營與直撞營。

不管李戎先是因為何種原因離開軍伍,他曾於戰場上敢死敢拼立下的功勞不可否認,魏崇山難免高看他一眼,笑問道:“如果我沒記錯,你應該離開軍伍十二年了吧,也難怪魏某會覺得耳熟,李都尉偶爾會在我耳邊提起你和他是同鄉,同年投軍的事情,今日到此是因為這一身傷的緣故?”

李戎先誠惶誠恐道:“區區賤名,不足將軍記掛,李戎先離開飛騎營已經十二年三個月零五日。”

“今日到此,卻不是為李戎先自己!”

魏崇山小有意外,“哦!?”

李戎先不敢隱瞞,坦然赴死一般把遭遇經過再細述了一遍。

魏崇山破天荒沒有惱怒,就算聽到最後李戎先此來是因為要救一個毫不相干的少年而要折損自身武道他也依舊不動聲色。

霍同方卻很是不以為然,禍從口出,技不如人,就算被人打死也是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至於那遭受無妄之災的少年只能怪他命不好,生死由命,死了就死了,無關緊要,只是他對那臃腫如豬的一男一女很是感興趣,當然,他可不是有什麼特殊癖好,要與兩人“雙宿雙飛”、把酒言歡或是一夜春宵,聽起來那兩人有點本事,他只是單純的想找兩人打一架,被兩人打死,或者把兩人打死,美其名曰以武會友,生死自負,顯而易見被打死的可能微乎其微,只有他把人打死的可能性居多,這是他身為八奇將之一的底氣所在,也是對自身武道一途的自信與自負,更是他以勢壓人、以力服人的囂張跋扈,退一萬步說,在鹿門境內,就算站著給兩人殺,他們也不敢,他轉而看著若有所思的魏崇山,幸災樂禍道:“老魏,怎麼說,救是不救,李戎先也算是你曾經的老部下,飛騎營與直撞營在你手中直至如今無疑都還是兩張王牌。”

隨即瞄了李戎先一眼,繼續火上澆油,“俗話說打狗看主人,你看他,被人欺負成這個熊樣,就像被人打哭的孩子回家找爹孃苦訴,好可憐吶,不惜抱著被你打死的決然態度親自攔路申冤,若不是因為清楚你的為人,最反感他人下跪,否則他李戎先肯定五體投地來博得這萬分之一的生機。”

繞是李戎先這等臉皮厚如城牆,敢在大庭廣眾之下的婦人酒攤子前直言不諱喊出“孃親”二字,通常在謝橋面前自稱為“奇男子”的漢子聽到霍同方的言語,也不禁一時間無地自容,恨不得趕緊刨個坑把自個就地掩埋。

而此時身為“一家之主”的魏崇山對肩扛著一斧一錘的鼓鼻大漢近乎尖酸刻薄的打趣言語置之一笑,反譏道:“霍同方,你的小算盤打得那是噼裡啪啦響,是想著我魏崇山突然發發善心救下那少年,以至從今往後武學境界倒退或是止步不前,你好趁機耀武揚威、壓我一頭,也好出一出這許多年你在我這裡討不到半點便宜的悶氣。”

“可惜…你就算把算盤打爛了,或是直接吃了,你也不能在武道一途壓制於我,魏崇山也不可能是那種菩薩,退一萬步說我真的看在往日情分上答應救那少年一救,也實屬非不能實不為也,再說就算我停滯永珍境止步不前又如何,你也照樣難奈我何,三境對四境不落下風,這也是我魏崇山的底氣所在!”

他最後望向神色頹然的“老部下”李戎先,問道:“懂我言中之意?”

霍同方被戳穿算計,惱羞成怒道:“魏崇山,你就是典型的當還立牌坊,癩蛤蟆打哈欠,吞天吐月。”

說完瞬間氣勢暴漲,閃出五步之外,兩兩對峙,怒吼道:“魏烏龜,再來一戰!”

魏崇山大踏步離去,哈哈大笑道,“不敢,不敢,半斤八兩,彼此彼此!”

最後留下李戎先一人站在原地呆如木雞,愣愣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