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過二姑次兒後,大姑就說了戶人家,出嫁了,由一少女變成了人家婦。

大姑嫁到的人家是黃海院子的三祖父做媒,家住三祖父一個村,屬黃海院落的老江西湖南。大姑在三祖父家糶米時,被村上一戶姓譚人家瞧中。幾年過去,想必當初來糶米的小女孩長大成人。這不就請到三祖父去做媒。

此譚姓人並非別人,就是當初大姑買馬錢子的藥鋪師傅的侄兒子。

大姑父生性老實,家中老大,家裡兄弟姐妹眾多,湖南老山區,家庭情況不甚好。大姑嫁過去不久,湖北前進開發大農場。大姑便帶一家子去前進農場,離開了湖南老家。那時,前進農場是個比故河口更為荒蠻廣闊的地方。大姑說,與其一家子在老家受苦受難,不如先出去闖一闖,或許新開發農場會有一片生機。

大姑沒錯,往後大姑就在前進農場安家,發家致富,過上了幸福美好的生活,與大姑父生養了五個兒子,一個女兒,可謂兒孫滿堂!

前進農場離故河口與湖南老家都遠,那時沒有車,步行得上一天半。大姑出嫁十年沒回過孃家,也沒回老家。一個人與大姑父在前進農場,無依無靠地打拼。在那裡結識了前進市我稱呼為大伯的陳德福!陳德福就是大姑一家人的福星。大姑在前進農場的那些年月,都得以這個同姓的大哥陳德福幫助!就如當初在故河口,祖母得以李歌滿與秋景的支助一樣!

後來情況好些了,大姑才回孃家,就此跟父親特意提到陳德福,特意帶著孃家的大弟弟去拜見這個大哥。父親一輩子稱陳德福為大哥,我等小字輩的稱陳德福為大伯。大姑一輩子都不缺乏貴人。在孃家時秋景是貴人,出嫁後陳德福是貴人。從此往後,大姑回孃家的次數多起來。每次回來都帶著神聖的使命,為孃家奉獻自己的血汗與骨肉親情。

大姑無論怎樣的困難,卻從未找孃家開口。前進農場早些年,大姑拖兒帶女,開墾農田,挖掘魚池,赤手空拳,打造她心想的家園。不曾得到孃家婆家的絲毫支助,也沒對孃家婆家叫一聲苦。在大姑心中,這比她童年的那個家,強十萬八千里,有田耕作,有魚池開挖,有果園栽種,就是最大的幸福人生,用不著叫苦。天下都是自己打下的,那有過不去的道與坎?

大姑在前進農場安頓後,還將大姑父留在老湖南的弟兄都遷到前進農場,安家,種地,開墾魚池,過上了大農場安樂富裕的農家生活。大姑也是婆家人的主心骨。害得三祖父討了三祖母幾次罵!罵大姑忘恩負義沒將他們也弄到前進農場的。那時分地入隊都興頂班。大姑嫁到了譚家是譚家人,怎好弄三祖父姓陳的人家去農場呢?

祖母是個重男輕女的婦人。大姑剛搬到農場時,找她要張床墊被過冬,冬天了,孩子們小,沒有墊被,哪睡得暖和。可祖母硬是不給,說沒有。祖母的墊被放在櫃子裡過冬也不給大姑。祖母開口就說,嫁出去的女潑出去的水,有沒有被子過冬是他譚家的事,關我啥事,找孃家要被子,虧她開得出口。

可二叔結婚,祖母卻找大姑要八床被子,說什麼大的必須支援小的,誰叫她是大姐?大姑為這八張被子賣掉了兩畝地。祖母才叫大姑進門,否則就不讓大姑進門。祖母對大姑何等苛刻,大姑卻從不撿祖母的過,只心親著愛著孃家,愛著孃家的每個人,也還嚐到過點回孃家的歡樂。

祖母並非不愛大姑,是習慣使然。祖母極愛孫子,這個有目共睹,但至於是否很愛外甥,卻有待商榷。因為外甥它姓,外家人,孫子才是純正血統,傳宗接代的人。這個陳舊的封建觀點,祖母一輩子都沒變。

大姑第一次回孃家,倒是輕鬆,帶著兩個兒子大前與小前。那時我的姐妹們還只有大姐,其他姐妹們在生育女神發配的路上。弄得大姑的兩個兒子見到大姐的那些嫡親還是堂輩的叔叔們,嚷嚷要賣掉兩個換糖果吃。

時有親戚來家,是很希奇而隆重的,稱稀客。附近的親戚都會來。也因那時交通不便,許多親戚N年才得以見一次面。十年了,大姑已從一個女孩家變成了女人家。由此,河那邊的么婆婆帶著九江叔叔與張本叔叔過來團聚。

么婆婆見著大姑與祖母,三個人一進屋就嗚嗚嗚地相擁,抱頭痛哭。哭過之後,又摸著眼淚你望我我望你笑。這樣一時哭一時笑,很讓人不解!

大姑的兩個兒子一一見過我的叔叔們,大姑對他們介紹:“這個叫大舅,當指父親。又指著二叔三叔四叔說,這些個叫二舅三舅四舅。還有九江叔叔與張本叔叔,他們都得叫舅。”

大老表六歲與四叔九江叔叔差不多。二老表小一點,五歲,剛懂事。大老表見叔叔們那樣小也要叫舅,實在不耐煩,就對大姑嚷嚷:“媽媽,哪來的這麼多舅,賣掉兩個舅換糖果吃。”二老表也跟著哥哥起鬨:“是啊,是啊,媽媽,這麼多舅賣掉兩個不在乎!”

只見祖母像不是像,臉不是臉,臉闊子拉長了,陰沉得很!小孩子們說個玩笑話,祖母也是苛刻的。大姑見狀,一個巴掌拍在大老表臉上,呵斥:“沒有家教的東西,他們都是我孃家親人,你們的親舅,怎麼能賣掉換糖果吃?誰教你們這樣說的,誰教的?”打得兩個老表都要哭起來。

四叔平素人小鬼大,精靈古怪,聽了表哥的話,笑嘻嘻地說:“大姐,你別打我的親外甥,大前二前說的極是,這麼多舅賣掉兩個真不在乎,如果真賣,最先賣我吧。”

大姑的兩個兒子為何叫大前二前?也許來源前進農場的前字。

沒料大前小前急忙嚷嚷:“不能賣,不能賣四舅,四舅是我們的親舅陪我們玩,要賣就把那兩個舅賣掉。”大前二前邊說,邊指著九江叔叔與張本叔叔。

大家一聽,奇了,怎麼嫡系的舅不賣,倒要賣叔輩的舅?你說,都是剛見面,任小的孩子怎知親叔的?

祖母聽到大前二前這樣說,臉上才舒展,直誇獎她的外孫伢好乖好乖。

祖母便是這樣看重兒子輕視丫頭的人。夠拽。丫頭是根草,連丫頭生的孩子便帶也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