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節

說是要會一會那潛藏在影子裡的怪物,但李雲濤卻根本不知道該如何找到它。

不過有個很簡單的辦法就能將它引出來。

受到襲擊的貨車是在調轉車頭準備逃離的時候被攻擊的,而自己先前表現出離開的意圖並開始移動後,它也對自己發動了襲擊。那麼現在只要做出要離開的姿態,如果它還在執行阻止人離開這個任務,那麼它就一定會對自己再次發動攻擊。

李雲濤心中計定,當然銅書帶給了他一些搏一搏的底氣,更多還是當前的境地讓他不得不放手一試,自己已被逼入死角,不將怪物解決那死的只能是自己。

從小城裡傳出的聲音可以推斷有人正在和怪物戰鬥,只是不知道他們是誰,是小城裡的衛兵戰士?商隊的護衛?悍勇的普通男子?還是與自己師傅宋廷煜一樣有著豐富對怪物作戰經驗的超凡修行者?

如果不是最後一個選項,那麼城裡的抵抗持續不了太久。

畢竟能讓一頭潛藏在影子裡殺人給怪物阻止小城周邊的人離開,這次怪物襲擊顯然也是有預謀有組織有高階魔物領頭的。

高階魔物,八目呲牙那碩大的身形,猙獰的面貌給李雲濤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下意識就將它的畫面對映在腦海裡。

但就師傅留給自己的筆記記載,呲牙只是魔族眾多豢養怪獸中最普通的一種。地位如同人類養的狗。

自己必須在城中的戰鬥結束前幹掉怪物,而後撤離,不然被城裡的呲牙獸追上,下場不言而喻。

李雲濤轉身沿著道路往離開小城的方向離去,當他的腳步跨過馬車,那股危機感再次降臨,它依舊強烈,帶給自己的痛苦宛如真實,只是這一次李雲濤心中已經有充分準備不會被自己的危機警示誤導再次陷入被動。

他一邊走,目光則死死盯住腳下影子。此時太陽已近晌午的天空正中,地面上投下的影子面積有限,僅比自身略微向南歪斜。

走著走著,他的影子裡突兀多出了一塊黑色,它如沾飽了墨汁而後落在宣紙上的筆觸,多餘的汁水來不及被宣紙吸收溢位了原本該停留的位置,向下緩慢而無聲的流淌出一條墨痕。

超過馬車一步,兩步,三步,墨痕悄然拓展,演化成一條手臂。接著,手臂頂端再次出現一把尖刀形狀,那令李雲濤心有餘悸又記憶深刻的墨色尖刀,宛如現實中刀刃的投影。

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

詭異低沉又陰森的笑聲突兀闖入李雲濤腦海,他可以確定自己並沒有‘聽’到它。

這笑聲是直接闖入腦海的。

給人感覺就彷彿這聲音來自四面八方,無論你看向哪個方向,都好像是聲音的來源位置。而事實上李雲濤也真的向四周機警的探看了一週,進入眼中的景色帶著些微詭異的扭曲,並被染上了一層淡淡的紫色,彷彿所有目之所急的景物都多了一條紫黑色 油彩的勾邊。

這位畫下勾邊的畫師顯然是位不合格的新手,那勾邊歪歪扭扭,甚至有很多紫黑色溢位了邊框,汙染到其它色塊中,讓整個畫面看起來變得骯髒、汙穢並且陰森。

一切似乎已經註定,當刀刃再次揮下,狀似渾然不覺的李雲濤便會死在影子的襲殺下。

當他邁出第五步,影子裡的尖刀揮下,心臟一瞬間又開始抽搐和疼痛,這痛楚似乎並不完全來自於危機預感的警示。

啵~

銅書沒有讓李雲濤失望,空中再次漾開一圈漣漪,不過這次漣漪的波光比李雲濤先前看到的要暗淡許多,擴散的範圍也縮小了,僅僅漾開他半身範圍,漣漪便完全消散。

第二圈漣漪漾開,第三圈漣漪正在生成,那個觸發漣漪的奇點上什麼也看不到,似乎那本就沒有任何東西存在。

果然還是在這裡!

李雲濤不管自己身邊漾開的漣漪,猛的下蹲,右手裡端著弩機,左手卻悍然往地面陰影砸去。

嘶~~~~呵~~~!!

嘶啞的吼叫自腦海中響起,和那詭異的笑聲一樣來自四面八方。這一次它不再陰森,而是充滿了痛苦,震驚以及憤怒。

輕觸地面的左手手掌張開,那顆自制的發光吊墜尖端壓在影子上,當手掌張開的瞬間,吊墜發出的光芒瞬間照亮了李雲濤的影子,讓它看起來只比陽光直射的地面略微暗淡。

嘶!

嘶!

痛苦的吼叫接連不斷層疊響起,似乎承受著某種冗長的折磨,又好像被捅了一刀又一刀。

終於,一塊不屬於李雲濤的墨影猛地自他腳下已經淡得幾乎和旁邊地面同色的影子裡掙脫出來。

它剛脫離李雲濤的影子,就化作了深沉的紫黑色,隨之李雲濤眼中扭曲的畫面全部消失,那痛苦嘶吼的聲音也再‘聽’不見。

它在李雲濤反應過來再次發起攻擊之前迅速遠去,幾乎眨眼的功夫便沒入了他身後幾米外馬車下方的陰影裡。

它逃離的路線上,留下一條淡淡的冒著煙的腐蝕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