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緣分 第六節 求不得(第2/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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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狗蛋的確救了我一命,我也救過他不止一次,我又殺了邪祟與他報仇,說回來倒是他欠我多些。這個帳是這麼算的麼?”
“你和我說這賬是這麼算的嘛?!”
“咱吉川出生的英雄好漢,最講的就是兄弟義氣,哪怕他不救我不幫我,我仗著比他年長几歲叫的一聲哥哥,也和該救他。其他幾個小崽子不就是這般?
而張狗蛋還在生死關頭救了我一回,這便是生死過命的兄弟情誼,我就是把這條命賠給他又何妨?
但現在就算我把命賠給他,他又能活過來不成?當下是分說這個的時候麼?
我兄弟他躺在那裡!我難道不想他全是下葬入土為安,來生投個好人家?
但是他被邪血汙染,一時三刻便要屍變成那與邪祟無二的怪物,你這般阻礙,是要眼睜睜看他變成怪物,而後被這些叔叔伯伯亂刀看成碎屍才開心麼?”
李雲濤強勢霸道得絲毫不似一個十來歲的孩子,張大白話只覺得站在自己身前與自己言語的其實是李雲濤他爹,那條身上傷口滲出血水仍高大威猛的昂藏大漢。
他囁喏著嘴唇,卻說不出話來,退了幾步終於是站不問,最後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嗚嗚喑喑哭將出來,鼻涕眼淚止不住的滴落在地上,可憐得彷彿即將死去的老狗。
而張狗蛋她娘早哭暈在一邊,現下醒了,也只是安靜的坐在一邊,靜靜的看著躺在柴堆上彷彿睡著的兒子。
“你若下不去手,就讓我親自送自己兄弟一程。”李雲濤嘆口氣,看著那方才還凌厲如猛獸的男子突然變得如此軟弱,心裡也不好受。
這些話本來不該攤開來講的,可是看著一眾受傷的叔伯被罵他的那麼慘卻沒一人吭一聲,心中便過不去那道坎。
“你...你...雲哥兒......我再叫你一聲雲哥兒罷,啟明有你這過命的兄弟,這輩子值了。是我這個當爹的無能,只會在這裡像條瘋狗一樣狂吠,只會窩裡耍橫,但叫我親自下手我實在...實在...”張啟明他爹說到一半又哭得泣不成聲。
“雲哥兒啊,你去吧,送狗蛋最後一程。我家啟明叫你一聲哥哥,不虧。其他娃娃與我都說過了,這事怪不得在場的叔伯兄弟不用命,怪只怪俺家狗蛋命不好。當家的,你也別哭了,最後再看一眼孩子吧。”張母面色平靜的走進前來,攙扶住自己丈夫。
李礪鋒看出張母面上神色不對,對旁邊兩個兄弟使了眼色。而李雲濤嘖點點頭,接過旁邊人遞過來的火把,默默走到柴堆便。
本想再說些什麼,當走到柴堆旁時,千言萬語只化成一聲嘆息。他終是沒說什麼,講手裡火把乾淨利落的丟了下去。
夕陽如血,小吉鎮緊鄰大漠,西沉的落日更是將正片天空都染得一片血紅。說來也怪,幾日不息的荒風偏在這傍晚時分莫名其妙停了。
看著火把上的火源逐漸將乾柴引燃,柴禾在烈焰中發出噼啪的爆裂聲,飛揚升騰的火星碎屑逐漸飄飛又熄滅,滾滾而起的黑煙漸漸凝成一道煙柱直往天際。
人死之後,不過一捧土,一把火而已。我死之後又會是什麼樣子呢?
看著通往天際的煙柱,李雲濤忍不住想:張狗蛋是不是順著這煙柱爬上了天國呢?如果真的有天國的話。又或是被牛頭馬面牽引著下了地府,去奈何橋前喝一碗孟婆湯然後轉世投胎?
看著越發升騰洶湧的火舌將柴垛上的眾人吞噬,周邊屍體的親屬哭聲越發撕心裂肺。
果不其然,那張母竟在這關頭衝上去,想要跳進火堆和兒子一起去投胎。卻被兩名提前收到李班頭示意的捕快狠狠攔住,眼睜睜看著兒子被火焰完全遮住了身影,消失在熊熊的熾焰中。
捕快將張母交給張大白話,那男人接著自己媳婦便死死保住,一邊涕淚橫流一邊埋怨,埋怨她怎麼能這麼想不開,即使不為自己這個丈夫想想,也要給肚子裡的孩子想想,這孩子還沒出生就要陪著娘去死,你是多狠的心?
婦人聽丈夫說起肚子裡的孩子,終於停止了掙扎,安靜的有些痴傻的坐在地上,看柴火的火光逐漸取代遠落的夕陽,成為夜幕下唯一的亮色。
一場火燒了大半個時辰,待火勢漸息,黑暗早已將小吉鎮擁入懷中,東城的家家戶戶開始掛上燈火,西城也有零星的窗戶裡亮起燈光。
但這一天,註定有許多家庭再不會亮起燈火的光輝。
柴火燒化的屍骨只是有可能感染邪血屍變的幾人,而今天因一場邪祟災禍死去的遠不止這幾個丁口,傷者更是倍數。
收斂了骨灰,再將火場收拾妥當,天已經黑得不見五指。今晚負傷的李礪鋒沒有任務,帶著兒子徒步回家,父子倆並肩走在熟悉的街道上,卻都沉默著沒有說話。
街道上整隊全副武裝的城衛軍從東門方向踩著沉重步伐跑來,父子倆趕緊站在街邊讓路。這些城衛兵丁的伸手也許不如巡捕房的兄弟,但軍陣的殺戮本領卻是巡捕房的散兵遊勇拍馬也趕不上的。
“看來晚上有大動作,這是整個東門的守衛都調動......”李礪鋒率先開口,正說著,北門方向和南門方向也響起整齊又沉重的腳步聲。十來騎披甲騎兵策馬自大路中央小步跑過,掛在馬鞍一側的長刀,泛著冷光的刀刃便有近二尺長。
“全城的城衛都調動起來了。這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縣太爺倒是有些叫我刮目相看了。”李雲濤想起幻夜貓妖的話語,心裡對縣令多了些好感。
正這時,一名騎馬的衙役打扮漢子勒停了跨下馬兒,坐在馬鞍上抱了個拳說道。
“李家大郎原來你在這裡,我正要尋你。縣太爺的吩咐,今夜巡捕房的兄弟和衙門裡的差役就不要睡了,咱們得上城牆守城門去。
若是家裡有壯丁護院的,也麻煩李家大郎你出面去分說一二,借出人手來守城。今夜城衛軍要隨仙長出城除祟,小吉鎮成沒人守禦實在不像話。”
“原來是衙門裡的陳侍衛,如此我這便去召集人手。”李礪鋒趕緊抱拳回答說,這陳侍衛是縣太爺身邊負責保護的近衛,別看穿著衙役的服飾品級與諸人相仿,地位卻比秦師爺也不低,而且他也是小吉鎮數得上的好手,有衙門裡的人說,陳侍衛平日裡不顯山不露水,手底下的功夫怕是比李大郎還要高出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