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衛家所知的情況是:刺客共分兩撥,一批八人,一批五人。被衛秉鉞兄弟四人當場殺死十人,還有三人重傷不治,在刑部官員到達現場時也死了。而衛泱泱的隨從、侍衛、馬伕、侍女共二十人,全都被殺。

衛秉鉞雖然當時喝得醉醺醺的,但他還是能準確地說出對方的武功路數。那八人表面上看是西堤武士,可他們的招數,卻多多少少帶些海斯軍人的風格。那五人的路數看不出,但應該不是軍旅中人,大概是江湖中的什麼門派。他仔細回憶著當時的情形,如何聽到宋文如的聲音、如何救人、如何放出火銃、如何送衛泱泱回府,詳細地講了兩刻鐘。

在他講完之後,衛秉鐧突然出聲,說了一句和衛秉鉞的觀點相悖的話:“那八人裡已被八哥殺了的兩人,我不知道。但我趕到時剩下的六人,他們不是西堤人,也不是海斯人,而是暴捷人。”

衛秉鐧是家裡最小的男孩子,軍功也最少,還常常被衛泱泱欺負。因此他平日裡話並不多,也幾乎不敢反駁兄長。剛剛衛秉鉞講述現場的情況時,他就不怎麼出聲,只補充一些衛秉鉞記不太清楚的細節。他現在和衛秉鉞意見相左,這是極少出現的。

之前刑部官員已經來伯爵府問過一次話了,但衛秉鐧當時是和衛秉鉞被分開問話的。因衛秉鉞先趕到,被問的最多,衛秉鐧和兩個堂兄弟被問的很少。而且刑部只需要他們如實描述情況,並不需要他們下任何結論。衛秉鐧當時並不知道衛秉鉞說了什麼,他自己的這個觀點,也就沒有說給刑部官員聽。

衛秉鐧此言一出,衛戍平、衛秉戈、衛秉鉞都疑惑地看著他。衛戍平知道小兒子不善言辭、為人踏實,絕對不會胡說八道。而且衛秉鐧這麼肯定地說那六人是暴捷人,一定是他在現場有所發現。衛戍平問他:“你如何確定?”

衛秉鐧邊回憶邊講:“那六人穿著我們大陽的服飾,兵器也是尋常鋼刀,看不出是哪裡人。他們的身法,表面上是西堤人常見的砍殺方法,偶爾有一兩招是海斯刀法。”

衛秉鐧說到這裡,每一句都符合現場的情況,因此衛秉鉞並沒有表示異議。他又接著說:“八哥和他們一對一的打,看到他們用的是西堤刀法。但我和兩個堂兄弟趕到時,我們三人是用“桃園”對陣對方六人的。”

衛家陣法有獨特的幾種陣型,最多七人、最少兩人,只要配合得當,便可對付人數三倍以上的敵軍。但這陣法需要長期訓練,幾個人要互相信任、互相保護,還要對陣法都熟練,才能在隊伍被打散的情況下,迅速和已方任何幾個戰友組成新的陣型,繼續殺敵。

當時衛泱泱受傷、衛秉鉞單槍匹馬,兩人都沒機會使用此陣法。可一起趕到的衛秉鐧等三人,為了速戰速決,則是迅速組成“桃園”陣來對付刺客的。而那八人一方的刺客當時已被殺了兩人,剩下六人看到此陣型,自然而然地也組成自己所熟悉的陣型,來破“桃園”。而那五人的刺客僅剩三人,他們卻沒有結成陣法,依舊各自為戰。

他這麼一說,衛戍平和兩個兒子馬上就明白了。一個人可以練各種功夫,也可以在平常打鬥時隱藏本門武功。但人在絕路時,所使用的一定是自己平常最熟悉的功夫。而且一人可以輕易改變武功路數,但一群人互相結陣時,那是半點也錯不得的,否則陣法毫無用處。因此那圍攻他們三人的六個人,用來破解桃園的陣法,一定就是六人日常訓練中最熟悉的。

那三人看到桃園時,並沒有結陣,說明他們並非軍旅中人;或者三人裡只有一人或兩人會結陣,而剩下的人不會。而那六人看到桃園,知道威力巨大,也結陣來對抗衛秉鐧等三人,說明他們很熟悉桃園,均是軍旅中人。

在結陣對打時,衛秉鐧就看出他們使用的是暴捷人的陣法。六人都會且熟悉暴捷陣法,且能互相配合,這是絕對無法偽裝的。

確定了這件事,衛秉戈就開始根據他手裡掌握的證據來推測下一個問題:誰是幕後主使?雖然手頭的證據不多,但他也迅速找到了思路:刺客故意暴露自己是海斯人,實際卻是暴捷人。知道衛泱泱行蹤,又能調動暴捷軍士的人,整個花都,只有一個!

衛秉戈說到這裡,還要繼續分析,衛戍平“啪”的一拍桌子:“不用再分析別人了,會做這件事的,除了貝海家的人,還會有誰!”衛秉戈做事十分嚴謹,仍然將可能知道名單的人都分析了一遍,最後得出的結論,只有一個可能,確實就是椒棋貝海。

可斷案需要的是證據,而非推測。就算衛家知道那絕對是椒棋貝海乾的,但只要她咬緊牙不承認,衛家也不能把她怎麼樣。

衛秉戈提醒父親,要指證椒棋貝海,必須要有證據。現在衛家並不知道刑部查到了什麼,若是沒有查到證據,那就不能貿然出手。

他說到這裡,衛戍平和衛秉鉞同時說出了四個字:“引蛇出洞。”衛戍平示意衛秉鉞先說說他的計劃,衛秉鉞說:“不如我們把發現那六人是暴捷人的訊息放出去,椒棋貝海必定會手忙腳亂去想辦法補救。只要她一行動,就有破綻了。”

衛秉鉞行事十分張狂,衛戍平卻恰好相反,他很沉得住氣。有一次他為了堵截暴捷軍,命令軍隊在沙漠裡趴了十天十夜,差點全軍都被渴死。但最後還是如他預料的那樣,暴捷軍果然走了這條路,被他一網打盡。

衛戍平之所以料事如神,並不是他有什麼異能,也不是他能掐會算。而是因為每次打仗前他都做了充足的準備,會將敵軍將領的行事風格、以往戰績;敵軍的武器、陣法;決戰現場的地形、地貌,都調查地明明白白、計算地一清二楚,這才能夠百戰百勝。

現在還不知道申明煌是否參與其中,衛秉鉞就要把訊息放出去,衛戍平不同意,那簡直就是打草驚蛇。衛秉戈提醒他:“爹爹,這案子刑部的官員各司其職,每人調查一部分。最後各人的調查結果分別上呈給皇上,由皇上來做出決定。可我們現在有了新的發現卻不報給刑部,若是影響了皇上的判斷,那可是欺君之罪。”

衛戍平看著三兒子:“若是不報,那當然是欺君之罪,但咱們可以挑個適當的時機再報。刑部比你掌握的證據多,他們知道禮部誰見過出席宴會的名單,一定會去鳳泉王府和宋尚書府詢問。咱們先看看鳳泉王會如何應對,再上報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