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銀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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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泱泱連忙跪下:“父皇,這確實是皇兄所贈,但真的只是一件普通訊物,媳婦願意自證。”她此刻要是能動,只怕會拿起刀,在申明煌夫婦身上砍上十個八個血窟窿。可她現在最要緊的,是證明自己的清白。
嘉獲帝有些好奇:“你如何自證?”衛泱泱顧不上去瞪申明煌,她將頭轉過來回皇帝的話:“父皇,媳婦有個習慣:每次打了勝仗,就會留下一樣戰利品,時時把玩。之前悠然過生辰,我曾送給她一棵掛首飾的銅樹,那是攻打水魔時的戰利品。將水魔滅國,是我們衛家軍的得意之作。我很喜歡那棵銅樹,才送給她的。”
嘉獲帝之前也曾在申悠然寢宮裡見過那棵樹,不過他還是命人前去將樹取來。孟津公主生辰那天,除了申悠然和衛泱泱,在場的還有另外十六名貴女,嘉獲帝知道衛泱泱肯定不敢撒謊。
衛泱泱又說:“那銅樹是戰利品,這手串也是。這樣的戰利品,媳婦從小到大儲存了十幾箱子,嫁人時還一定要將它們當作嫁妝抬進清河王府。父皇可以派人去王府將這些箱子取來,一看便知。”
她有十幾大箱子戰利品,經常拿出來自己欣賞,是申明淵也知道的事。可箱子裡東西太多,申明淵並不確定有沒有這串手串。
過了一會兒,宮人便取來了孟津公主那裡的銅樹。那銅樹的鍛造工藝十分粗糙,確實是水魔匠人的風格。而申悠然所回憶的她生辰那天的情況,與衛泱泱的描述一致。
一個時辰之後,在清河王府庫房儲存的十四口大箱子,也被抬到了殿上。衛泱泱看著那些箱子,裡面的東西各式各樣,全是她從小到大的戰果,乃是她的得意之作,她隨手取出了幾樣東西給嘉獲帝做展示。
這裡面就包括申明淵在海西時送給她的那枚瓜子,那瓜子本來有三枚,抓成王爺時用了一枚;抓羑王世子申明煦時用了一枚;剩下一枚她覺得好玩,就收藏了起來。
那些東西稀奇古怪,各國的都有,如果為了做偽證,短時間內絕對不可能集齊。而那串珍珠手串雖然價值連城,但和衛泱泱儲存的這些東西相比,也只是貴重,算不上稀奇。
衛泱泱在第八口箱子裡,一眼就看到了袁疏闊給她的那張三千兩的銀票。她之前並不知道大額銀票是由戶部記錄在冊的,可以查到銀票的使用情況。她心想:“衛家為我做的夠多的了,所有能收集到的證據也都放了出來。既然父兄已打了頭陣,現在,該由我自己來打這場決戰了。
她胸有成竹地將手伸向箱子:申明煌,你等死吧。她先自箱中取出一個小盒子:“上次羑王之亂時,清河王來海西府平亂。他在從碧波城到海西府的路上遇刺,是媳婦救的他,我將刺客的東西一直儲存著。”
那盒子裡面,有一個刀環、一枚玉扳指。那刀環是大刀上面的裝飾品,而那玉扳指也是練箭時需要用到的,兩樣東西都是武人常用,沒什麼稀奇。可嘉獲帝卻看出了其中的不同,那刀環製作的十分粗糙,一看就是下等武士所用;而那玉扳指卻是上等玉材製成,普通人是用不起的。
當時刺殺申明淵的刺客屍首早就被黃沙掩埋,雖然申明淵知道那定是羑王申亮昀所為,可他並沒有證據。現在衛泱泱手上的東西,才是直接的物證。
衛泱泱解釋說:“那刀環是殺手的,那玉扳指是袁疏闊袁提督一個屬下留下的。”她提到袁疏闊,申明煌心裡就開始慌了。不過袁疏闊已經被申亮昀在起兵時殺掉,她手上應該沒有實質性地證據。
申明淵知道袁疏闊是張皇后的親戚,袁疏闊帶人來追殺他,定是申明煌指使的。可當時他和凌泉躲在潑嶺古城的牆洞內,外面見到袁疏闊的,只有衛泱泱一人,並無其他人證,他不能因此貿然指認申明煌。自他從海西回來之後,就只向皇帝皇后提起過自己被人重傷,從未提過此事。
衛泱泱隨手將裝有那張三千兩銀票的盒子拿出來:“我們在展家營遇到刺客之後,清河王受了重傷。我們才走了不遠,袁提督就趕了過來,追問我有沒有見過清河王。我故意暗示他我知道清河王的下落,向他索要五千兩銀票,他很痛快地就答應了。不過他和他手下當時身上沒帶那麼多銀子,只給了我四千一百一十九兩,這些銀子全在這裡。”
她將盒子開啟,裡面有大額銀票、也有小額銀票、有銀錠子、也有散碎銀子,是當時袁疏闊和屬下湊給她的。衛泱泱繼續說:“後來袁提督大概是後悔了,就告到我家裡來。我父帥命我拿出五千兩交給我八哥,讓我八哥去提督府向袁提督賠罪。可是,”
衛泱泱看向申明煌,臉上露出嘲諷的笑容:“可是袁提督怎麼也沒想到,我八哥心疼我,並沒有要我的銀子,而是自己從俸祿裡拿了五千兩銀票,還給了對方。”
她又將那張三千兩的銀票抽出來給皇帝看:“父皇,媳婦看這上面蓋的是百通錢莊的官印,剛剛聽您說能根據銀票查到往來賬目。您可以命人去查一查,這張銀票袁疏闊是從哪裡弄來的?”
袁疏闊每月的俸祿是三千五百兩,戶部按照慣例只會給他七張五百兩的小額銀票,絕對不可能直接給他一張三千兩的。衛泱泱在清河王府做了一年半的女主人,也才見過幾次三千兩以上的銀票。
這大額銀票,是用來給一二品大員發俸祿的,或者是採買大宗物資的。袁疏闊有三千兩銀子不稀奇,可他隨身帶著一張三千兩的銀票,要麼就是比他官職更高的官員給他的,要麼就是他貪汙了軍餉。
見她這樣說,申明煌感到天旋地轉:“弟妹,袁提督在陣前殉國,你可不要汙衊他。”
衛泱泱最擅長的就是裝無辜:“我沒有亂說啊,因為這事,我當時還被我父帥罰跪了呢,全衛家都看見了,我可是跪了一下午都沒吃飯。我一年只回家三四次,父皇可以派人去衛家隨便找個人問問,他們肯定都記得這事。”
衛泱泱之所以確定那張三千兩的銀票是申明煌給袁疏闊的,是因為在姑蘇時她和申明煌打賭,申明煌曾經輸給她一張兩百兩的銀票。她有個奇怪的習慣,就是將自己贏回來的東西都儲存著,以便隨時能拿出來欣賞。
那張兩百兩和那張三千兩的銀票,她都曾反覆看過好多次,知道上面的印記是一樣的,顯然都是出自鳳泉王府。
她當時並不懂那些印記是什麼意思,剛剛嘉獲帝詐椒棋貝海時,她才知道戶部給各府發俸祿和賞賜,都是有登記的,可以憑著那些印記來追查銀票的下落。
兩百兩的銀票在鳳泉王府並不稀奇,還可以說是衛泱泱想辦法弄來陷害申明煌的;可三千兩面額的銀票,且是好幾年前的事,那時候衛泱泱只是遠在海西的衛府小姐,她怎麼可能有機會能拿到鳳泉王府的東西?
那枚玉扳指也確實是當時袁疏闊的手下無意中落在沙漠裡的,就是被衛泱泱拿石頭砸的那名武官。他為了躲避石頭倉促轉身,玉扳指就滑在了地上。衛泱泱看著好玩,又怕那人回來找尋,就故意將扳指收起來,想看看那人遍尋不著之後著急的樣子。
申明煌給袁疏闊寫信讓對方暗中殺掉申明淵,當然不能讓人家白乾活。他就在信中加了幾張銀票,暗示袁疏闊事成之後還有更大的回報。當時袁疏闊被衛泱泱敲詐,為了得到申明淵的蹤跡,他情急之下只能掏出一張三千兩的銀票來哄著她。
可他們按照衛泱泱說的路線並沒有找到申明淵,袁疏闊忽然意識到那張銀票留在衛家女兒手裡十分危險。雖然那小姑娘不知道銀票的重要性,可萬一要是被衛戍平或者申明淵看到了,定會起疑。
袁疏闊只得拉下老臉,承認自己被衛泱泱給騙了,將這事告到衛戍平那裡,想讓衛家把銀票還回來。哪想到衛秉鉞心疼妹子,居然自己另外拿了銀票去還給袁疏闊。這樣一來,袁疏闊再也沒有理由向衛家索要銀票,他總不能跑去衛家說:“這幾張不是我之前給她的那張。”那不更是不打自招嗎?
她說到這裡,一句都沒有撒謊,嘉獲帝自然而然就對她的話深信不疑。可她雖然沒有撒謊,說話的方式卻很巧妙。她將那刀環和那枚玉扳指一起拿出來,看到的人會馬上聯想到這兩個物件的主人是同一幕後主使派出的兩個殺手。
現在在嘉獲帝的心裡,現場的情形是這樣的:申明淵先是被那刀環的主人給重傷,碰巧遇到衛泱泱將他救下。袁疏闊知道第一次沒有要了他的性命,不肯善罷甘休,就又帶人一路追殺他們,又被衛泱泱給騙過了。
至於第一次的殺手是申亮昀派的而不是袁疏闊派的,反正他們兩個都死了,這事只有衛泱泱知道。殺手的屍體也早就化成了白骨掩埋在黃沙之中,又去哪裡查證?
嘉獲帝拿著那張三千兩和兩百兩的銀票,那都是四五年前的舊票。當時衛泱泱身在海西,她又不知道這宮廷鬥爭,當然沒辦法未卜先知來製造這些偽證。而且只要去戶部一查,就很容易查證這是哪一年發給哪一位官員的。衛泱泱說的,是真的!
嘉獲帝將銀票交給總管太監雲舒,命其立刻派人去戶部查證。他又對著衛泱泱說:“泱泱,你再把那天清河王在海西遇刺的事講一遍。”衛泱泱聽到皇帝的命令,從她遇到甘棠開始,何時發現刺客、何時遇到申明淵的車隊、何時遇到袁提督、何時被衛秉鉞相救,仔仔細細講了一遍,每一件都對得上。她口齒本就清晰,現在又是對著申明煌下死手,樁樁件件都講得清清楚楚。
那麼事情很明顯了,殺手絕非路上的劫匪,而是有人特意派出來取申明淵性命的。嘉獲帝派申明淵去海西一事,連皇后都不知道,能知道他從花都出發到了碧波城,又前往海西的人並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