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是八月二十八,又到了一年一度的皇家秋獵。衛泱泱既然與清河王八字是絕配,自然也就破了她會克人的說法,可以參加各種聚會了。她是未來的清河王妃,又擅長射箭,終於可以堂而皇之地出現在西亳圍場。

每年皇室的秋獵要持續一旬左右,為了保證皇帝的安全,他的皇帳單獨搭在一處;后妃、皇女們每人一頂帳篷搭在另一處;皇子們的在一處;大臣們的在一處。輪到椒棋貝海時,禮部卻犯了難。她還未成親,顯然不能與申明煌住在一處;但她也非大陽官家女子,亦不能與貴女們同住。最後還是皇后拍板,讓她和后妃公主們住在一起,這才解決了宋文卓的大難題。

衛泱泱的住處倒是好安排,她現在仍是衛府小姐,身份和其他貴女相同,就住在貴女處,和文如的帳篷緊緊挨著。皇帝自八月十五為她指婚之後,周圍人對她的態度也大變。

她來到西亳圍場的第一天,剛剛指揮下人將行禮搬進帳篷,來看望她的貴女們就在外面排起隊來。她在軍營長大,並不擅長社交。雖然她最喜歡看熱鬧,可是現在輪到別人來看她的熱鬧,她真是頭痛不已,終於理解了申明淵說的“上朝時比菜市場還要吵”是什麼意思了。

申明淵安頓下來之後,先去拜見了帝、後,接著就來貴女的住處找衛泱泱。他剛走到對方帳篷外面,就遇到了王青梅。兩人才寒暄了幾句,申明淵就感覺到自己周圍出現了一股殺氣。皇帝秋獵是大事,西亳圍場裡外,有不同將領帶領的三支軍隊在做守衛,可是說是固若金湯。但不知為何,申明淵就是感覺有一股極其強烈的殺氣在向自己撲來。他心裡有些慌亂,不知這殺氣來自何處。

很快,王青梅也察覺到了這股殺氣。他二人一同回頭,終於找到了這股殺氣的來源—衛泱泱正拿著自己剛擦好的以德刀,站在旁邊看著他們。王青梅看到是她,急忙與她見了禮,就匆匆忙忙地告辭了。申明淵嚇得趕緊解釋:“我來找你,與王小姐正好遇上。我與她許久未見,就多說了兩句。”衛泱泱並沒有什麼特別的表示,只“嗯”了一聲表示知道了。

兩人來到她的帳篷內共進午餐,今日衛泱泱命人準備的,是一整隻香噴噴的烤全羊。半個時辰之後,下人將烤羊抬到桌上,擺放好了調料、碗筷,並將羊肉切成小塊,方便他倆食用。申明淵正準備拿起筷子品嚐,忽然一道寒光閃起,一柄短刀在他眼前擦了過去!

凌泉嚇得差點叫出聲,正要叫人來保護清河王,衛泱泱用短刀將一條羊腿骨砍成兩段,用非常蔑視的目光看著他們主僕兩個:“我不過是想砍個羊腿吃,你們怎麼嚇成這樣?”

申明淵一頭冷汗地看著她的那把短刀,那短刀一刀就能將羊的大腿骨砍斷,若拿來砍人的腿骨,自然也不在話下。他生怕自己在下人面前失了面子,急忙令凌泉退下,無需伺候。然後,他半是忐忑半是高興地問衛泱泱:“怎麼,吃醋了?”

衛泱泱拿刀紮起一塊羊肉,放進醋碟子裡蘸了蘸:“嗯,我是喜歡吃醋啊。我是海西第一大醋罈子,殿下又不是不知道。”她這回答十分巧妙,申明淵想解釋又無從解釋,再不敢逗她,乖乖地開始吃起飯來。

第二天就是正式的圍獵,今年申明淵的搭檔仍是她,但申明煌的搭檔卻換成了椒棋貝海。聽到這個安排之後,衛泱泱親手給自己的每支箭頭都擦了三遍油,這次,她非要椒棋貝海一敗塗地不可。

八月二十九一早,皇帝宣佈圍獵開始。衛泱泱一進樹林就馬不停蹄,不斷地開始尋找獵物,恨不得連地裡的蚯蚓都挖出來充數。申明淵十多天不見她,只想和她多呆一會兒,並不在意輸贏,完全不明白她今日為何這般好勝?

短短兩個時辰,衛泱泱已經打了大大小小三十幾只獵物,甚至她還施展了三次“四仙女”,射下十二隻鳥來。申明淵掏出一隻水壺遞給她:“泱泱,喝口水休息一下吧。打多打少我都不在乎的,你不用這麼辛苦。”

可衛泱泱根本不看他,還是在努力搜尋獵物:“殿下不在乎,我在乎呀。這次那椒棋貝海也來了,我怎麼能輸給她?”申明淵這才知道,她如此好強,只是不想在暴捷人面前失了面子。

說曹操,曹操到。衛泱泱話音剛落,椒棋貝海的聲音就響起。她正在對著申明煌說話:“殿下,那裡有隻鹿。”衛泱泱趁著她說話的功夫,早就彎起弓來,一箭衝著那隻鹿射了過去!椒棋貝海反應也不慢,她的箭緊隨其後,也很快射在鹿身上。

衛泱泱見到她也彎弓,立馬就向著那隻鹿跑去。椒棋貝海不甘示弱,也追了過去。申明煌與申明淵兄弟二人怕她兩個打起來,緊隨其後趕來。果然,等兄弟二人趕到的時候,衛泱泱與椒棋貝海針鋒相對,已經吵起來了。

椒棋貝海從小就討厭大陽人,她覺得大陽人虛偽、喜歡繞圈子,並不如暴捷人好交往,因此她的大陽官話學的並不好。可書到用時方恨少,現在吵起架來,她自然就處於下風。她指著那隻鹿說:“這是我先發現的。” 衛泱泱故意氣她,笑嘻嘻地回:“可是公主,這箭可是我先射中的。而且啊,這隻鹿本來在鳳泉王殿下的樹林裡奔跑,可是它剛剛越界了,跑到清河王殿下的地界裡來了。它越界了,就該死,公主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她這一頓夾槍帶棒,把椒棋貝海氣得要命。申明淵心裡暗暗好笑,她說越界就該死,何止是指桑罵槐,簡直是在指著暴捷人的鼻子罵。果然,她話音剛落,椒棋貝海身邊的幾個暴捷侍從臉上,都露出了氣憤的神色來。

衛泱泱認人的本事並不太高,但那幾個暴捷侍從曾經重傷過她,她當然記得那些人的樣子。她心想:我在這裡罵你們只是輕的,要是在海西,你們比鹿死的還要快,哼!

椒棋貝海覺得衛泱泱簡直是在胡攪蠻纏,她仍是不肯退讓:“你們大陽人,難道不懂先來後到的道理嗎?”話音一出,她才意識到自己錯了,而且是大錯特錯!因為除了衛泱泱,申明煌和申明淵也是大陽人,衛泱泱可以罵暴捷人,她卻不能罵大陽人。

她猜的沒錯,衛泱泱也很快發現了她這個致命的缺點:“是啊,我們大陽禮儀之邦,最講道理。鳳泉王殿下是掌管禮部的,我們大陽的禮儀規矩,他最懂。殿下您來評評理,我這衛家軍藍營的藍羽箭,是不是先射中的?”申明淵發現,她提到衛家軍時,那幾個暴捷侍從的面色就變了一變。顯然,那是每個暴捷人心中的噩夢。

見衛泱泱一邊說還一邊看著自己,申明煌的面子十分掛不住。但打獵只是小事,無謂和她做口舌之爭,他就勸起椒棋貝海來:“公主,算了。確實是衛小姐先射中的,咱們再去打就是了。”

一看他先表了態,申明淵也裝模作樣地勸起衛泱泱來:“是啊,泱泱。公主遠來是客,你就讓一讓她吧。”他說的是“讓一讓她”,顯然心裡已經認定了這鹿是衛泱泱的獵物。

他和申明煌兄弟二人,你來我往爭鬥過多次。但他們畢竟是皇子,自持身份,就算政見不合,也不會公開場合這樣吵架。今日見衛泱泱罵的酣暢淋漓,搞得申明煌下不來臺,他心裡甚至有些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