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西域金剛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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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衛泱泱從丁香所出來,夜色更深了些。她走到輕吟樓門口,等不多時,便見到衛秉鉞騎馬踏月而來。而這裡的服務顯然周到的多,馬上就有人出來,幫衛秉鉞牽馬。衛泱泱看到他準備進門,從暗中衝過去,叫住他:“你帶我一起進去。” 衛秉鉞看著她,沒好氣地說:“不是說不讓你來?你趕緊回家去,我忙著呢。”
衛泱泱也不多講,直接雙手環著他的腰,學著甘棠的樣子:“求求官人,今晚買我的盤子,官人若走了,我今天定會捱打。” 衛秉鉞聽完,氣都氣死,想來她是在街上和拉客的姑娘剛剛學的,一個總兵府的千金,嘴巴里不停地說著“賣盤子”,傳出去,衛家的臉真的要丟死。所以衛秉鉞連忙去掰她的手指:“你給我鬆開!”
衛泱泱繼續說:“我不松,求求官人可憐可憐我。” 她學的惟妙惟肖,來往客人都開始看向他倆。衛秉鉞怕招來熟人,一咬牙,說道:“好,我帶你進去!” 衛泱泱這才鬆開手,和他一起走進去。
兩人在一間暖閣落座之後,衛秉鉞氣呼呼地對鴇母說:“今晚給我安排芍藥。另外,拿些好吃的,再找幾個姑娘陪她說話。” 這上等妓館,自然對客人隨行的女眷見怪不怪,鴇母答應著去安排人。衛泱泱笑著看著衛秉鉞,臉上一副得逞的樣子。
衛秉鉞對她說:“我告訴你啊,我一會兒去找芍藥,你自顧自玩,別給我惹事,明早咱們一起回藍營。” 衛泱泱點點頭:“我知道了,那我是不是消遣什麼,都是算在你賬上的?” 衛秉鉞沒好氣地回:“嗯。” 說完,便起身向芍藥的房間走去。
衛泱泱正準備和那幾個姑娘聊天,只見衛秉鉞又慌慌張張跑回了這暖閣。這天底下,能讓他慌慌張張的事,可並不多見,所以衛泱泱馬上問:“怎麼,是有人攻城?”
衛秉鉞坐在她身邊,在她耳邊耳語:“三哥在外面!” 兄妹兩人都慌亂了起來,比敵軍攻城更可怕的,是撞上她三哥衛秉戈。
衛泱泱問:“三哥從花都回來做什麼?難道他知道咱們倆在這裡,專門來抓咱們?”
衛秉鉞搖搖頭:“不可能,他應該是回來查案子的。可能是刑部的事。” 衛泱泱道:“刑部的事,你怕什麼?來妓館又不違法。”衛秉鉞瞪著她:“是不違法,要是我一個人來,我自然不怕。可是我帶著你來,要是被他看到了,會不會砍我?我真是被你害死!”
衛家人的尊卑以軍功來排,衛秉鉞是第八代子弟中的佼佼者,所以在祭祖、壽宴等重要場合,他都能坐在自己父親下首。可偏偏他這個三哥,並未從軍,而是入了刑部,自然不按照軍功來排,而是年紀。再加上衛秉戈平日裡接觸的都是大案要案,和亡命徒打交道,所以,論起心狠手辣,那是半點都不輸給衛秉鉞的。他辦案非常公正,也不接受說情吃請,可是說是油鹽不進,所以才被人送了“玉面閻羅”這個綽號。
衛秉鉞來狎妓,並不是什麼大事。但這衛秉戈比衛泱泱大上十多歲,平日裡像待女兒一樣待她,要是被他知道,衛秉鉞帶著妹子來嫖妓,那結果,那結果,衛秉鉞簡直不敢想象。面對水魔大軍都沒流汗的衛秉鉞,現在在寒冬十月裡,開始冒汗。而外面,逐漸傳來了衛秉戈盤問姑娘、客人的聲音,那聲音,好像催命符,離這間暖閣,越來越近了。
等衛秉戈走到這暖閣的門口,正準備掀起簾子,只聽到耳邊飄來一陣掌風,一隻白嫩嫩的小手,向他劈來。他連頭都沒有回,只伸出右手,兩指用力夾住了那隻小手,說道:“小石榴,這套掌法,大有長進啦。” 他回過頭,看到自己的小妹妹,嚴肅地臉龐上少見的露出笑容,問:“你怎麼在這裡?”
衛泱泱裝出一臉無辜的樣子:“我剛才看到你帶人進來,想來我三哥出馬,定是要來抓巨寇,這個熱鬧我怎麼可能不看,我當然就跟著過來湊熱鬧嘍。” 衛秉戈心裡有點不悅,說道:“再怎麼樣,你也不該跟著我來這裡,是不是?” 衛泱泱被批評,低下了頭,但嘴巴並沒有閒著,繼續說道:“我跟著你,是,是,” 衛秉戈追問:“你大半夜的跟著我,是做什麼?”
衛秉鉞窩在暖閣裡,心突突地跳,他想不出,這小妮子,用什麼理由,才能騙過他三哥。衛泱泱的聲音又傳過來,她道:“你一年才回來一次,去年答應我,從花都回來過年時,會帶來一柄西域金剛刀的,你都忘記了。剛剛我在外面看到你,當然跟上來問問,今年你帶了沒有?” 衛秉戈是來查案的,當然不會隨身帶著一柄金剛刀,衛泱泱也是看到了,所以才這麼問他。
這下子可把衛秉戈給難住了。這小妮十分記仇,去年他便忘記了,她氣的兩天沒吃飯,認誰都哄不好,把衛戍平心疼的差點掉眼淚,大過年的,狠狠將衛秉戈給揍了一頓,今年他又忘帶,只怕今天不給她個說法,這事定然沒完。
這時候衛秉鉞裝作剛剛聽到外面的爭吵聲,走了出來,說道:“哎,我當誰在說話,聽聲音像是三哥和妹妹,原來真是你們倆。” 他看見衛泱泱嘟起小嘴,一臉氣呼呼地樣子,問道:“小妮怎麼會在這裡,誰惹你了?你告訴八哥,我去砍了他。” 衛泱泱不說話,只是伸手指了指衛秉戈。衛秉戈此刻十分尷尬,只好求助弟弟:“我答應給小石榴帶回來一炳西域金剛刀的,只是事忙,忘記了。”
衛秉鉞自然知道,去年他父親在除夕夜揍他三哥的事,所以他落井下石說:“啊?三哥你又忘了?哎呀,我們衛家大小姐最恨的,便是別人騙她啊。” 衛秉戈瞪了瞪他。
衛秉鉞只得去勸衛泱泱:“呃,小石榴,三哥貴人事多,想來不是故意忘的,這不逢年不過節的,他回來,定是公事。你別纏著他了。” 衛泱泱還是不說話,眼睛紅紅的,眼淚呼之欲出。衛家誰都知道,她一哭,不是自己生大病,便是要死人,所以平日裡只要不是太出格的要求,都儘量滿足她。就算是她偶爾偷偷溜去碧波城玩,也沒人真敢罰她。
衛秉戈為人嚴肅,並不會哄女孩子,他忙道:“小石榴別哭,哥哥明年回來一定給你帶。” 他不說倒還好,一開口,衛泱泱更氣,哽咽著說:“你去年也是這麼說的。騙我的。” 對於衛秉戈來說,他這個妹妹,比全天下最兇狠的殺人犯都要難搞,叫他哄人,還不如叫他去單槍匹馬摧毀賊窩。
衛秉鉞只得幫哥哥打圓場:“小石榴,要不這樣,給三哥記著賬,讓他明年帶回兩柄刀,再賠你五罈子西域葡萄佳釀。” 西域金剛刀,十分難得,市面上乃是天價,一柄已經很貴,兩炳,再加上葡萄佳釀,那是衛秉戈一年的俸祿。但衛秉戈絲毫顧不上去考慮價錢,只是不住地點頭。
衛泱泱仍未解氣,只勉強同意:“哼,為了跟著三哥,我晚飯都沒吃,我氣都氣飽啦。” 衛秉戈聽到有戲,忙道:“哥哥請你吃飯。” 他慌忙從荷包裡摸出一張兩百兩的銀票,放在衛泱泱手中:“給你,今晚你拿去,隨便吃。” 衛泱泱不依不饒:“那你陪我去吃。” 衛秉戈很是無奈:“哥哥要抓賊人,這樣好不好,等明天,明天我帶你在碧波城吃個夠。” 衛泱泱心頭火起,不依不饒:“那我現在餓了呀,我怎麼等得到明天。”
衛秉鉞又出來打圓場:“好了好了,三哥忙公事,我正好閒著,這輕吟樓裡好多好吃好玩的,我帶你去見識見識,好不好?” 衛秉戈眼見危機已解除,忙道:“對對,叫老八陪你去玩,隨你吃什麼玩什麼,銀子不夠了,都算在我頭上,如何?”衛泱泱這才點了點頭,接過了銀票。兄妹倆白白得了兩百兩銀子,正大光明地在輕吟樓裡玩樂起來。
和甘棠說的一樣,輕吟樓裡都是年輕漂亮的姑娘,衛泱泱問:“甘棠你知道嗎?”衛秉鉞想也不想,脫口而出:“當然,那是嘉獲五年的花魁。這後灣郡的男人,誰不知道她?” 衛泱泱皺了皺眉說:“可是,她現在容顏盡失,食不果腹,過的很慘。”
衛秉鉞並不以為意,只是說道:“誰不慘?我們在戰場上拿命殺敵,慘不慘?她們尚且能做皮肉生意,勉強活著,可是尋常人家的女孩子,打不了仗,不能建功立業,碰到旱年,養不活了,生下來就得溺死,慘不慘?你雖是總兵府的大小姐,可是仍然要養在外面,不能在家裡住,你慘不慘?還有你嫂子,她慘不慘?”
衛泱泱卻不曾想過,自己也是芸芸眾生中,那個比較悲慘的人,她也知道自己無力救這許多人,便不再出聲。衛秉鉞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記得,慈不掌兵,當一個人同情別人的時候,便有了軟肋,這時候就是敵人攻擊他的最好時機。” 他看衛泱泱默不作聲,又道:“你一哭,不是自己半死,就是死人。所以,不管遇到什麼事,都不要哭,任何人任何事,都沒有你的性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