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申明煌正在練字,只聽到外面“砰”的一聲巨響,他停下了手裡的筆。這響聲如此巨大,難道是海盜向姑蘇城進攻了?

他走出門外,問道:“怎麼了?”任家旭知道他練字時最討厭被人打擾,回道:“殿下,響聲是從後花園傳過來的,奴才已經命人去查了。”話音剛落,他派去的人跑了回來:“回殿下,是衛家小姐,在後花園玩炸藥,爆炸了,所以引發巨響。”

炸藥?他趕到後花園的時候,只見衛泱泱臉上都是灰,正趴在地上研究一節竹筒,江王府裡的侍女小廝都遠遠地躲著,無人敢上前。

申明煌怒道:“衛泱泱,你這是在做什麼呢?” 衛泱泱見他過來,抬起頭道:“今日不是聽裴遊擊說,如果能把海盜的船引來杭灣,那便是個絕好的伏擊地點,可是,那海上的妖風不能只刮海盜的船,不刮我們的船吧?如果一起轉圈,豈不是很危險?”

申明煌看著她:“然後呢?你有什麼好方法?” 衛泱泱道:“目前還沒有,但是,如果我們從岸上直接向海裡扔“蛟龍”可不可以呀?”她說的蛟龍,乃是一種火器,由鐵器包裹炸藥,裝上引線,大概拳頭大小,可以隨身攜帶。用的時候,便由人拉開引線,扔向敵人,便會爆炸。

申明煌反問道:“你知道杭灣有多大嗎?” 衛泱泱點點頭:“我知道,南北長一百里,東西長二百六十里。” 申明煌沒想到她能脫口而出,顯然,她在聽到裴有志的那番話之後,已經研究過海防圖了。

申明煌的怒氣少了些,道:“所以,從岸上扔蛟龍,顯然炸不到船。” 衛泱泱似乎並沒有看出他眼底的怒氣,介面道:“對,就算拿投石機扔蛟龍,最遠也只能扔兩百步,如果海盜船離的遠了,便炸不到他們。可是如果蛟龍能從我們的船上往海盜船上投呢?”

申明煌取笑她:“蛟龍雖然輕巧,但爆炸力卻不夠,如果射到對方船上,就算能炸死幾個人,也改變不了戰局的。” 衛泱泱還是不死心,又道:“不需要炸死人,只要能把船的底艙炸個窟窿,船漏了水,那就完蛋了,對吧?” 申明煌簡直要被這個女孩子的奇思妙想給氣笑了。蛟龍乃鋼鐵製成,遇水就失效,怎麼可能炸到敵艦的底倉呢?

他看到地上的竹子之後,更疑惑了:“你弄這些竹節,便是在試驗蛟龍?” 衛泱泱肯定地說:“對!如果蛟龍能從水裡發射,那不就可以對準對方的船艙了?可是尋常的蛟龍怕水,我想這裡到處都是竹子,如果能用竹子裝填炸藥,做成可以在水裡爆炸的蛟龍,不就不怕水了?”

“這裡到處都是竹子?”申明煌問。衛泱泱看看四周:“對呀,這整個花園都是竹子,這竹子雖然看起來細,可是,很難砍呢。” 申明煌驚訝地問道:“你用的竹子,是這後花園裡的?” 衛泱泱道:“對呀,不可以嗎?”

申明煌被她氣的快要昏過去,他說:“這是湘妃竹,是種來賞景的。不是那種拿來蓋房子、做竹筐的竹子。” 衛泱泱道:“蓋房子的竹子?是那種粗的對不對?啊 我在路上看到過,可是在花園裡沒有找到,只找到這種細的。這細的其實不好用,可是我等不及了,今晚只能湊合湊合。”

湊合湊合。江王爺是個竹痴,一生愛竹如命,這王府裡幾乎每寸有泥土的地方,都種滿了竹子。他最喜歡的湘妃竹,在衛泱泱眼裡,只能“湊合湊合”。申明煌想到如果被江王爺知道這件事,那他應該和尹御史一樣,是這天底下最討厭衛泱泱的人了。只是不知道他倆的討厭程度,誰更深一點。

申明煌想斥責她,但是又怕她做出更離譜的舉動來,只能委婉地說:“你知不知道這竹子是江王爺最喜歡的東西?” 衛泱泱道:“是嗎?可是就算王爺再喜歡,但海盜一天不除,他就一直見不到自己的竹子,我借來兩根試試,如果能快點打敗了海盜,江王爺不就可以早點搬回來了?”她這樣講,倒也沒錯。

申明煌往前走了一步,問:“哦?那請問衛小姐,你琢磨出什麼結果了?” 衛泱泱伸手做了個攔他的動作:“殿下別往前,我試著做了四根水蛟龍,有一根剛剛炸了,還有三根是悶子,危險得緊。” 她說的悶子,當然指的是那種點了引線又沒有爆炸的蛟龍。

兩個人已經說了一會兒話,沒炸的自然也不會再炸,所以申明煌並沒有聽她的勸阻,還是往湖邊走著,他真的很好奇,江王爺的湘妃竹,到底現在變成了什麼樣子了。

衛秉鉞從軍營回來,剛剛走到王府門口,就已經聽到了那聲巨響,從小在軍營里長大的他,自然不必問,便知道是炸藥爆炸的聲音。他幾乎連想都不用想,這一定是自己那寶貝妹妹在作妖。所以他進了大門之後,循著剛剛的聲響,徑直往後花園跑去。剛到後花園,他只見自己妹妹將申明煌緊緊壓在身下,拿身體護著對方,搞得申明煌被迫躺在泥水地上。

還好還好!自己只是出來打仗的,若是五皇子出了什麼岔子,那就是來送命的了。他趕緊走上前去,將兩人扶起來,先問申明煌:“殿下,怎樣,有沒有受傷啊?”

申明煌並沒有看向他,而是對著衛泱泱道:“你好大的膽子!” 他最喜乾淨,今日被人推倒在地,沾了滿身泥水,怎能不氣?衛泱泱滿臉髒汙,樣子很是狼狽,但卻規規矩矩的行了一個禮,道:“是,殿下贖罪,男女授受不親,只是剛剛蛟龍突然爆炸,不及細想,不是有心的。”

男女授受不親,這當然是用來約束君子的,可是剛剛這危急關頭,衛泱泱捨身護主,顯然並不失禮。可是以衛秉鉞對自己妹子的瞭解,她肯乖乖認錯?那就算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也是絕對不可能的事。但這是他親妹妹,他爹的掌上明珠,既然得罪了五皇子,他又能怎麼辦呢?只能打圓場,對著衛泱泱道:“你怎麼回事,把殿下的衣服都給弄髒了。”

他看到地上的炸藥,轉而對申明煌道:“殿下,小妹實在不該在王府裡玩這些危險的東西,嚇到殿下了吧?” 衛泱泱自己做的蛟龍雖然含有炸藥,在打仗時卻是最小的火器,申明煌顯然不能承認自己被這小小的東西給嚇到了,只得道:“沒事,令妹處事果斷,不讓鬚眉,不愧是,衛家的長女!”

他本想說嫡女的,可是他知道衛秉鉞兄弟十五人,都非嫡母衛郭氏所出,皆為庶子,所以話到嘴邊,臨時改成了長女。衛秉鉞怎麼聽他的語氣,都像是咬著牙發出來的,絕對不是在誇衛泱泱。但此刻最要緊的,是趕緊把這位五皇子給弄走。

他道:“殿下謬讚,現在最好還是請醫官為殿下細細診治一番,可別受了傷,就不好了。”

*個個水榭

衛秉鉞聽到衛泱泱說,把江王爺的竹子砍了四根之後,已經快要氣死了。他怒氣衝衝地問:“你不知道江王爺是個竹痴嗎?” 衛泱泱一臉無辜:“我怎麼知道,我又沒見過他?這房前屋後竹子那麼多,砍幾根怎麼了?我又分不清哪些是湘妃竹,是不能砍的。”

衛秉鉞指著房門口道:“你去看看,這堂屋外面的匾額上,寫的是什麼字?”衛泱泱脫口而出:“我知道啊,個個水榭。” 衛秉鉞搖著她的頭說:“動動你聰明的腦瓜子,這小樓名字叫“個個”,你還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衛泱泱想了想:“啊,竹字拆開,就是,個個?” 衛秉鉞瞪了她一眼:“嗯,總算不傻。那,五皇子最在意儀表禮節,你把他推在地上。他能不生氣嗎?” 衛泱泱道:“可是我不讓他走近,他非要往前走,那悶子忽然炸了,我能怎麼辦,萬一把他炸傷了,我罪過不是更大?”

這話說的也有幾分道理。萬一申明煌被炸傷,那他可就不是生氣這麼簡單了。衛家上下,都逃不了干係。衛秉鉞想了想,又問:“小石榴,你再仔細想想,你以前是不是見過他,我總覺得,他對你態度有點不同。”

衛秉鉞兄弟十五人,衛泱泱是他爹最小的孩子。別人家裡,是按照兄弟之間、姐妹之間分別排行來算的,但他爹只有這麼一個寶貝女兒,故並不拘泥這些,家裡人都預設她排行十六,親切地叫她小石榴。

衛泱泱回道:“你這話都問了我好幾次了,我平常都呆在藍營,偶爾回海西看爹爹阿孃,最遠也不過是跑到碧波城,我怎麼可能見過他。” 是的,海西府地處偏遠,五皇子負責禮部沒幾年,且從未插手過兵部的事情,絕對沒有理由來過海西府。小石榴也從未去過花都,怎麼可能會得罪他呢?

但衛秉鉞不知道的是,剛剛衛泱泱趁著推倒申明煌的時機,故意悄悄的把他的右臂撞向一顆石頭,雖然並不能讓他受傷,但足以使他痛上幾個時辰了。誰讓他強迫我吃牛乳和紅椒,差點把我毒死。是他自己非要走過來看的,又不是我逼他來的,被我撞上一撞,活該!衛泱泱想。

申明煌的院子

蔣甜甜做了一番檢查之後道:“殿下除了右臂淤青,其他無礙,請放心。”申明煌點點頭。想拉攏衛戍平,此次衛家軍前來,便是最好的時機。但衛家一百多年來只效忠於皇帝,想讓衛戍平倒向自己,是應該結交他那個軍功最高的兒子呢?還是去結交他那個寶貝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