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煙蕭條的龍臨山,風雪之下暗潮洶湧。

兩邊各自蓄勢待發,卻又都表現得十分平靜。

聽了黃福的、關於自己6歲已經溺死的敘述,陸曉齊心中波瀾頓起,只是不流露出來,這時龍雲真人胸有成竹說道:“他自然是與眾不同,真那麼容易就死了,又怎配出現在千古讖語之中,又怎能讓我等在這大雪裡與他細細商量?”

他執著拂塵的那隻手,手指骨節捏的發白,眼睛也一刻不曾離開陸曉齊的臉。

阿元覺得,這個振振有詞代表人間正道前來討伐的紫袍真人,他在緊張害怕陸曉齊。而陸曉齊此時牽著她的手卻讓自己很有安全感,即使她不明白為什麼陸曉齊叫她不要亂動。

果然只聽龍雲真人佇立不動對身後黃福低聲說道:“之前我們派出去大齊寺的人,可有一個回來的?”

黃福聽聞,看向陸曉齊,只見陸曉齊眼神中冷如沉淪之黑夜,他被那眼神一激,不禁附和著寒風,從心底生起一個寒顫。

陸曉齊冷哼,黃福他們若是親眼看見了大齊寺劫匪的死狀,現在也不敢只拿區區槍械瞄準自己。現在不過是包圍圈內還有個阿元,讓他不敢輕舉妄動罷了。

“所以袞袞諸公以為,不管我們是不是好人,善玉師一族非滅不可,那你今日與我鋪墊這麼多,只是為了把殺我這件事情,不僅做得堂而皇之,還要說得萬古留名?哼!好!”

陸曉齊又轉向存思道長:“我現在還有得選嗎?你的摯交好友陸冬離,你深知他為人如何,他如今身在何處?你可給他選擇了嗎?”

存思道長聞之表情黯然,整個人僅剩下一縷生機支撐一般,眼觀鼻鼻觀心勉強提氣說道:

“你看過那幅銅版畫嗎?”

他自黃福手中接過一副書頁大小的銅版畫,上前遞給陸曉齊:“這是跟隨讖語碑文一起流傳的”,陸曉齊看見那上面的銅綠已經被清除乾淨,但是畫像線條本身正是因為有那些銅綠,反而顯得更加清晰了。

三人騎龍,龍身周圍堆滿了白骨;旁邊籠子裡有個披頭散髮的人,雙眼黑洞,雙手被砍去,癱坐在那裡滿地鮮血。

乍一看見騎龍少年,陸曉齊回想起來,肖絕曾經說過,他的祖先目睹過眾神仙與一騎龍少年相鬥,最後兩敗俱傷一起消亡的故事。

就是從那時候起,世上沒了神仙。

現在看那騎龍少年,臉型瘦削,看了一眼便發現真的很像陸曉齊自己,更加恐怖的是龍背上的另外兩人,一個像是阿元,另一個像極了丁瑤。

“那麼籠子裡的這一個……”陸曉齊心中一沉,那看起來圓潤的臉和身子,很像是陸冬離!莫非……

陸曉齊雙眼如電,狠狠盯著存思道長:“你就這樣不相信自己的心?就這樣去相信一群陌生人?要將他廢在地牢中?”

此時令他心中恐懼的是,這銅版畫,根本不可能是剛做出來的,事先就連白臨也不知道阿元會跟他們上山,所以,這銅版畫為何竟然如此準確地刻畫了他們的形象,這真的是預言?那麼所謂的讖語,也真的會靈驗?

身旁的松樹像是承受不住樹冠上的雪,砰砰地落在地上,而此時所有人,除了衣物隨風扇撲以外,都是一動不動。

存思道長如靈魂被抽空聲音發飄:“我暫且給他下了蠱,讓他沉睡,他現下無事。只要你自願伏誅,我可保他和這位姑娘無虞。”

陸曉齊聽說陸冬離還活著,才放下半顆心,只聽龍雲真人說道:

“陸冬離已經老了,看在有存思道長看管的份上,最多是剁了他的一雙手,戳了他的一雙眼,困住了他,留了他一條性命,在這裡終老。而你……就算再不平,貧道也只能說聲抱歉了!”

黃福雙手捧出一把鋒利的匕首,恭恭謹謹送到陸曉齊腳下,趕緊退了回來。

“心臟一下,不會太痛苦。”龍雲真人苦口婆心,他信誓旦旦對天起誓:“一切就看你的抉擇了。你死之後,我們會將你的靈位長供於神壇,與先天諸神一起接受祭拜,決不食言。”

陸曉齊擦去臉上融化的雪水,將阿元的手交給丁瑤,蹲下去緩緩拿起那枚閃著寒光的匕首,聞了聞:“劇毒?為了我少一點痛苦,你們也算是煞費苦心!”

阿元和丁瑤緊緊盯著那枚匕首,陸曉齊被她們兩個難得一致的表情逗笑了:

“你們倆不想我死的話,說句動聽的話來聽聽?”

阿元不假思索:“我也喜歡你。”

陸曉齊拿著匕首一臉燦爛,本來想要問她為什麼要說“也”,想到她的超乎常人的本領,迅速把話噎了回去假裝去看丁瑤:“你呢?”

丁瑤冷酷無情:“等你真要死了再說。”

陸曉齊皺皺眉哈哈大笑著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