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曉齊再次懵了。

“孩子……們?不就一個嗎?不是,那你不是女妖這怎麼都是這麼重的妖氣。”

得虧是藏身於紅玉之中,否則陸曉齊也不確定自己能不能辨認出來。

女妖聽到問話,默默讓開身子,示意陸曉齊前去查探。

陸曉齊將信將疑,伸出手去,觸控那沒有了佛光,也沒有了女魂庇護的紅玉。

他一觸手,便覺其中兩股靈力洶湧,但不是他所接觸過的妖鬼之氣,也不是佛印,是什麼他腦中一片空白,那靈氣純淨自然,甚至不像是後天而生。

這是什麼?

陸曉齊毫無頭緒,慢慢收手。無論這是什麼,都不是什麼陰邪之物,更像是,天地純然之氣,在蘊育。

他有些受挫,這是他從未遇見過的氣息,但轉念一想,就算自己不認得,可這紅玉能找到自己,說明有緣不假,那必定是自己可以解決的問題,否則,無羌法師剛才那一陣子,也不用費事了。

這一想又重振旗鼓,自信滿滿端出架子來:“是兩個孩子吧?”

女子依舊跪著不動,輕輕柔柔敘起了衷腸。

窗外無明月,窗內聽流離。

“奴家名喚多秋,出身勾欄,是個抱著琵琶唱曲兒的。雖入了賤籍,卻想要做個清白的倌兒……”

陸曉齊聽來,一字一句雖然溫柔,卻字字句句都是古時女子的身不由己。

多秋這名字大概是沒起好,真是命途多舛。自小被貧窮到吃不飽肚子的親爹媽給賣了,本想著好好做個清倌,掙了錢贖了身,自己安穩度日,卻被一皂吏看中,輕薄不成惱羞成怒,花了大價錢給了教娘,收了她身契,當晚便來破門搶人。

多秋自是誓死不從的,但終究嬌弱,被打得奄奄一息還是沒能免了糟蹋。她一個弱女子,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又極其痛恨那暴吏,不肯屈就逢迎,因此每日裡都少不了兩頓拳打腳踢。

一次下手太重,多秋人事不省,暴吏見她始終不醒,高燒不退,進氣少出氣多,也不延醫救治,竟叫兩個搬屍人,草蓆一裹,叫丟到亂葬崗去。這二人並不是他家的僕人,對他平常欺男霸女之事也深惡痛絕,內心同情多秋,便沒有將她扔到亂葬崗,而是悄悄停在了城外一處破廟中,還留了水和食物。

陸曉齊此時問道:“你就是在這裡被人救了?是那個男人嗎?”

此時多秋的眼睛裡還能看見往日情思,她款款說道:“正是,他出現在那裡,救了我。”

這開頭,還真是一個英雄救美的老套路。

這名男子名喚康黎,學醫有所成,初次下山,便憑本事救了個差點香消玉殞的美嬌娘。偏偏這康黎還生得貌比潘安,此後這美嬌娘便不離不棄,說是侍女也好丫鬟也罷,總之便是賴定了他。

“古人重名節,他若真是守禮的世家子弟,又怎會讓你這個來歷不明的女子隨身伺候著?”陸曉齊心想,即使你長得不錯,眉清目秀的,遍體傷痕被扔在荒郊野外,還能有什麼好名聲。繼朱子理論之後,這樣的女子更是死了也無人嘆息的。

女子陷入當日情景,話語婉轉:“他……他就是不一樣的。”

陸曉齊肚子裡笑了一聲,是啊,情人眼裡怎會有一絲缺陷?多秋從那莽夫手裡倖存,見到了康黎那樣的杏林聖手,自然是看到了雲泥之別,十分愛慕的。

自此他們二人結伴同行,經過康黎悉心調理,多秋漸漸恢復健康,面色紅潤起來,恢復了往日神采。康黎要做什麼,多秋亦步亦趨,沒有不盡心盡力的;二人形影不離,慢慢生出了情感來。

“我猜,你也是花了不少心思了?”陸曉齊覺得氣氛輕鬆,便取笑一二。

女子抿嘴微笑不答,回味許久才說:“大人看得透徹。那時我自知身份輕賤,若錯過康黎這好郎君,這一生便再無可能有這樣的好運了。”

陸曉齊猜得不錯,這多秋所說,康黎上山採藥,下山救人,日復一日,他倒是樂在其中,是個善良的大夫,所到之處贈醫贈藥,得到皆是貧苦之人的讚頌。閒暇時分,多秋便想著法兒逗康黎開心,一時吟詩頌詞,一時唱詞彈曲,一時聘婷一舞,身段嫋娜,或者紅袖添香,欲語還休。

“孤男寡女的,這誰能受得了?”陸曉齊愕然,他能想到那時多秋的眉目傳情之姿,紅綃綠鬢惹人憐愛,那康黎自是把持不住的。

果然一抹笑意上了多秋腮邊,她說康黎是個坦蕩之人,倒比自己想的,還要無畏。

是康黎先向多秋表達情意的,說地久天長,只願她一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