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開道場,管不管用,看看再說。

本來說好道家的管招魂,佛家的管超度,自己趁機收走生魂,這才半路就折了一個,陸曉齊只能一本正經地求人:“傻大個,你一身殺氣,也就只會抓抓惡人抓抓鬼,超度這事兒跟你無緣吧?”

白臨斜著眼睛白了他一下似笑非笑:“你把超度那一份工錢補給我之外,另外加點辛苦費,我就會。這活兒,老耗精神了!”

陸曉齊扼腕:要是蘇來時會這活兒,肯定就騙到了。

看著白臨從他“為人民服務”的挎包裡,掏出的旗、香、糕點、經幡金刀鈴鐺等各色物件來看,這傢伙真的門兒清,口中不時念念有詞,像是要強化背誦點兒什麼。祭壇簡單了點,白臨表示無妨,他做慣了的,尤其在野外很是好使。清水下雜麵,清楚得很。

陸曉齊看他有條不紊的進行,想起眾玄門對善玉師的惡劣評價,突然就有點羨慕,自己勉強上了個九年制義務教育,父親教了僅僅幾條口訣就離他而去,更沒有授業師傅引導,全靠自己摸索成長,所學到的得用道理的每一條背後,都有個吃虧的故事。

他不由得起了攀比心:如果我也有厲害的師傅教導,定也不會比他差吧?

那傢伙將二人周圍四角也拈土插香,擺好架勢,一句話也懶得跟陸曉齊交代,就昏天黑地招呼起來:“東南西北皆磨難,火山流沙食人怪,高堂邃宇不是家,魂歸來兮親人安……魂歸來兮……”

鈴聲細碎,幾分鐘過去,陸曉齊沒發現半點動靜,心怕他不濟事,他見過電視上的道場,那都是肥雞烤豬全羊,這傢伙搞了點鳳梨酥小蘋果,沒準還是他自己吃剩下的,就想唬弄鬼呢?

正在質疑呢,遠處野草便如波浪洶湧起來。猶如大軍合圍,以他們二人為中心,四面都明顯可見樹浪翻滾,來勢洶洶,如鐵騎無阻傾軋過來!

“來了!守得住嗎?”陸曉齊見白臨唸唸有詞無暇理睬他,只好自己管好自己,坐定了食指交疊十字拇指相對祭出通身玉靈之力,翻轉向外覆手左右各自落地一掌,生出阻力環抱自己,以求自保。風力忽近,陸曉齊雖沒有玄門法術都能感受得到壓力碾人,他這才覺得自己魯莽,白臨更是大言不慚!

這忽高忽低的氣壓讓人惴惴不安,身旁的白臨先還定得住坐席,隨著狂風東推西搡,他也東倒西歪起來,所念咒語越來越大聲,突然所持經幡緊緊絞住他,蟒蛇一般,越纏越緊,好個白臨,一指純陽之火掃去,經幡驟解,仍然不依不饒來回騒動。

陸曉齊聽見白臨口中呼喊各色人等魂兮歸來,他生怕漏了所邀之人,也勉強在陰風捲襲之中喊出範群和蘇來時的名字來。

不知哪裡忽然飛出一截斷枝,趁著勁風直刺過來,陸曉齊下意識本能反應一震力,那斷枝倒指向白臨去了!一手敕幡一手持決,專心致志的白臨竟然就這麼被一根斷枝砸向靈臺給砸暈了。

玩砸了!

一石激起千層浪,周圍忽然白霧滿滿,磷光忽隱忽現,那輪廓依稀可辨,什麼朝代的都有。

山中無人,十分熱鬧!

那磷光密匝匝佈滿了法陣,找不到歸處的亡靈似乎惱羞成怒,野草連根拔起隨風揮甩,碎樹枝也不停折斷在陸曉齊的陣外!

修羅場在此。

陸曉齊連忙將白臨拖進自己的自保範圍,頓時明白一件要緊的事情:舊時大王隕落尚且有十幾人接引,這裡滯留的皆為將卒,看陣內架勢,這裡的死靈沒有萬也有千,這樣的陣仗,那裡是區區一個術士白臨可以解決的!只怕整個雲馬寺幾千僧眾全員出動,慈悲渡化,才有全身而退的可能了。

若是今天招來的魂魄不能盡數善了,他們交代在這裡,都是他陸曉齊的罪孽!

頭疼。

陸曉齊為人,認真起來絕不避重就輕,若沒有白臨和淨空,沒有範群蘇來時,他絕對會腳底抹油先走為上,如今叫他一走了之,等同於直接殺人,就算給他錢財他也實在做不來。

果真他區區一介善玉師,離了石頭便束手無策了嗎?

一股死馬當活馬醫的悲壯情緒油然而生,陸曉齊心想玉靈是萬石之靈,人更是萬物之靈,死去之後不論生魂死魄,都該有可通之物,此時陽謀陰謀全用不上,只有幼年學會的“地藏王菩薩心咒”,可試上一試!

陸曉齊年幼時家中住有一緬甸遠來的雕工師傅,因曾出過家有過法號,陸字芳稱呼他為“不明大師”,他喜歡一邊做著活兒,一邊哼著一首古怪好聽的曲子,聽著是梵文,曲調動人,發音卻很簡單,聽來只有十個字:嗡哈哈哈嗡撒摩地索哈……如此反覆終曲,陸曉齊一來二去很快學會,無事的時候也哼哼,一次好奇心起便問了雕工師傅是何曲,師傅幽幽回答:地藏王菩薩心經,超度亡妻故子。

那一句飄忽之言嚇得年幼的陸曉齊從此不敢再唱,算是童年陰影,但也是現如今他肚子裡所知確實,唯一超度之經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