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平帝眯著眼睛說道:“你年紀與朕彷彿,應該聽父輩說過當年的事情,當年父輩們入關,打進燕都城的時候,殺了多少人?”

“只燕都城裡的李家宗室,就殺了三千人以上。”

皇帝面無表情道:“這些李家人的妻妾,更是不計其數。”

“你們怕不怕?怕不怕南人打回來?”

馬誠跪在地上,不敢說話。

皇帝深呼吸了一口氣,又繼續說道:“最近一兩年時間,朕就一直在想這件事情,心裡多少是有些怕的。”

“怕南朝兵臨城下。”

皇帝閉上眼睛:“南朝的那個世宗皇帝,現在棺槨都還懸在陵寢之中,未曾入土。”

“有朝一日,他們打過來,咱們朱裡真人會是個什麼下場?”

皇帝語氣森然:“恐怕到時候,逃回關外去,都會成為一種妄念!”

“這種血仇,你們怎麼能不把南朝放在心上?”

永平帝說到這裡,又咳嗽了兩聲,然後沉聲道:“所有朱裡真人,都應當以南朝為心腹大患!”

“因此…”

“可以和韃靼和親,可以將北邊的戰事暫時擱置,丟了面子也不要緊,但是對於南朝,要時時刻刻,打起一萬個小心。”

永平帝氣短,說到這裡,長長的吸了口氣,又坐回了原來的位置上,看向馬誠。

“要保證大齊皇位傳承的時候,不要出問題。”

他閉上眼睛,開口道:“現在去和談,丟面子也是丟朕的面子,與將來的新帝無關。”

他好像沒有了什麼力氣,微微揮手道:“你去罷。”

馬誠恭敬叩首,以頭觸地,磕出了聲音,垂淚道:“皇上良苦用心,老臣感佩萬分!”

永平帝對著他揮了揮手,啞然失笑:“莫要哭哭啼啼的,辦好朕交給你的差事。”

這位馬相爺這才爬了起來,用手擦了擦眼淚,退了下去。

等到馬誠離開之後,這位御極三十多年的皇帝陛下,有些無力的斜躺在軟榻上,因為畏冷,裹緊了毯子。

他喃喃自語。

“新帝,新帝…”

………………

一轉眼,又是一個多月時間過去,時間來到了洪德十三年的三月底,逼近了四月。

建康城裡,百花大多已經凋謝,不過雖然春天已經不再,但是初夏的到來,讓建康城裡到處都是綠色,生機勃勃。

這天下午,皇帝陛下接見完了朝臣之後,照常在甘露殿裡批閱文書,翻到一份吏部送上來的新科進士補缺名單以後,皇帝陛下認真看了一遍,然後回頭眯著眼睛看了看身後站著的高明,問道:“你去吏部打招呼了?”

高太監一愣,隨即慌忙搖頭:“陛下,奴婢都不知道什麼事情,打什麼招呼…”

皇帝“唔”了一聲,開口道:“吏部放缺了。”

他合上這份奏書,站了起來活動了一下筋骨,笑著說道:“沈恆補了中書科舍人。”

大陳的中書舍人,並不歸屬中書省,是相對比較獨立的機構,其中有中書科舍人,還有德慶殿舍人,武英殿舍人之類,一共有六科舍人。

六科中書舍人,都是從七品的官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