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比劉新明想象的還要順利,母親的手術非常成功,是醫院最好的主治醫生親自給做的,這些都是老潘給幫的忙。更讓劉新明感到愉快的是,第二天上午,老潘派人來給他送來了五十萬元的現金,之後給他打電話告訴他說,一週內肯定會全部兌現,讓他放心,不要懷疑。

劉新明已經向公司請了一週的假,每天在醫院裡照顧母親,然後靜靜的等待著老潘派人給他送來剩餘的二百五十萬。想到那沉甸甸的現金,會讓他突然間興奮的笑出聲。三百萬元,如此輕鬆的到手,感覺像做夢一樣,這筆錢該怎麼去花呢?首先他要買一輛車,一輛好車,他要帶著全家人開車出去旅行,開開心心的玩兒一回,然後回老家一趟,讓那些老同學、老朋友看一看,他劉新明在外面混的還可以。剩下的錢就買一處房子,但是就這些錢,大概只夠買遠離優越地段的房子,或者稍微好一點的區域的一套小房子,但是不管怎樣,總算有自己的房子了,這讓他感到十分的舒心。

一週很快過去了,老潘那裡竟然沒有一點動靜,他感到很奇怪,按照他的判斷,老潘是不可能食言的,他要的是自己兒子的安全,這點錢是必須支付的安全成本。劉新明在第八天撥了老潘的手機,但確是無法接通,接下來的兩天裡,他每天都要撥幾次,但一直是無法接通,他感到了一絲不安。

難道老潘的心思有了什麼變化?

是不是覺得給的太多了,心疼了,要反悔嗎 ?

要自食其言嗎?

一想到這些,他感到有些疑慮和緊張,又過了一天,老潘的電話還是無法接通,他給老潘發了條資訊,當然也是沒有回覆。他心開始有些心神不寧,坐立不安。他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是不是老潘想反悔違約呢!

晚上照顧完母親吃過晚飯,等母親安靜地睡下,劉新明來到那輛夏利車裡,他想起來,那天晚上看到的全部經過在行車記錄儀裡面有全部的影片記錄,這是他唯一可以要挾老潘的證據,有了這個東西,他就立於不敗之地,不怕他老潘不認賬。因為前幾天忙著照顧母親手術的事情,竟然把這件事給忘了!

但是結果令他大吃一驚,幾乎讓他昏厥過去。記錄儀的裡面是空白,很明顯內容已經被人全部抹掉了!他清楚地記得,出事的當天晚上,他已經拔掉了記錄儀電源,就是為了保護所有的記錄,裡面的影片怎麼會全部消失了呢?看來老潘已經提前計劃好了,那天晚上老潘安排司機小關給他送車的時候,肯定已經安排好把記錄儀的內容全部塗抹掉了,就是為了消除證據,為毀約做準備,老潘現在肯定是認為,既然證據已經消除,那他自己已經沒有什麼價值了,所以才決定毀約,對他不理不睬,拒之門外。

劉新明完全癱坐在車裡,大腦幾乎一片空白,全身被浸出的汗水幾乎溼透了,溼冷難耐,心臟感到一陣隱隱的疼痛,雙耳發出令他煩躁的鳴叫聲,張著嘴大口地呼吸著,像一個嚴重缺氧的病人。

他看到了最壞的結果——老潘反悔了,像丟掉一塊破抹布一樣,自己被無情地拋棄了,因為現在他已經沒有任何價值了,誰還會傻乎乎的上杆子給他送錢呢!想到這兒,一股怒火在他的心中越燒越旺,不能這麼便宜他了!竟然敢在我背後耍陰謀,你不仁就別怪我不義,大不了魚死網破,絕不能便宜了你!

但是,下一步該怎麼做呢?劉新明猶豫起來,自己沒有任何直接的證據能夠要挾老潘,實在不行就到公安局去,把當天自己看到的全部說出來,可是他已經向警察撒了謊,並確有筆錄,這樣做會讓他揹負惡名,並且做假證也要承擔法律責任。此時的他腸子都要悔青了,為什麼當時不把影片證據儲存好呢?或者至少讓老潘寫一張欠條也是應該的呀!他回想起當時的情景,只恨自己太愚蠢、太輕率、也太輕信了。可是,現在後悔也晚了,怎樣才能彌補呢?他想了許久,沒有什麼別的好辦法,他決定給老潘打電話,告訴他,給錢,什麼事也沒有,不然,就去公安局報案,那就魚死網破!

他接線來三天,每天都要給老潘打了三次電話,仍然是無法接通——估計已經被拉黑了!

許多年來,劉新明第一次失眠了,而且是徹底的失眠。他感到頭腦有些混沌不清,白天食不甘味,無精打采,上班一點精神也沒有,別人說什麼他也只是聽而不聞,無法集中精力;晚上躺在床上竟然一點睡意也沒有,黎虎和老潘的影子總是交替地在他的眼前晃來晃去,無論怎樣也趕不走。那天晚上的情形也同樣地像放電影一樣,一幕幕的浮現在面前。他乾脆向公司請了假,繼續在醫院陪著母親。

沒有其他的事情打擾,他倒可以靜靜地回憶那天夜裡發生的每一個細節。他仔細地回憶著,清理著思路,他要認認真真地覆盤那天晚上的全部過程,找出對他有力的證據,必須對老潘發出致命的一擊。但是覆盤的結果總是令他失望,他找不到任何對自己有利的證據,更不要說可以對老潘構成直接威脅的內容了,這令他感到十分的懊悔和憤懣。

當然,他還有最後的一招——向警方交代全部的真相,自己該承擔什麼責任就承擔好了,反正不能讓老潘如此的輕鬆逃脫。

你不仁不義就該承擔其後果!反正你的命比我值錢。

想到了最後的結果,劉新明反倒平靜了許多。此時的他已經沒有了車禍發生時的悲慼感,對黎虎和杜君蘭的感傷之情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像陽光下的薄霧一樣飄散殆盡了。此時他只關心怎樣才能從老潘那裡得到那剩下的二百五十萬元,他也時常幻想著全部的三百萬到手時,自己會不會范進中舉一般的瘋狂。不,不會,怎麼可能呢!想到這裡,他自己也禁不住感到可笑。

上午八點多鐘,劉新明剛剛照顧母親吃過早飯,他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他心裡一驚,猜想著是老潘的電話,急忙掏出來一看,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你好,那位?”

“你就是劉新明劉先生,是嗎?”電話裡是一位女人的聲音,音質十分的柔美甜潤,讓人感覺對方肯定是一位漂亮溫柔的女人。

“是的,您是誰?”劉新明不太習慣別人稱呼他“先生”,總感覺不適應,有一種怪怪的感覺。

“哦,您好劉先生”,對方停頓了一下,“我是您沒還見過面的朋友,應該說是很重要的朋友”。

劉新明感到十分詫異,他聽出來對方話裡有話,似乎在故作神秘,好引起他的關注或者好奇心。

“我不知道你是誰,也不知道您找我有什麼事”。劉新明疑惑地回覆說。

“當然有點事情”,對方壓低了聲音說:“而且對你來說,應該是件很重要的事情”。

劉新明感到有些狐疑,也有些興奮,他本能的預感到,這個有幾分神秘的女人很可能和車禍的事情有關。

“我不認識你,也不知道到底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劉新明仍然淡淡的說,但是他握電話的手已經開始出汗了。

那女人輕輕地笑了幾聲,那笑聲更顯得甜美動聽,甚至是有點迷人:“那我們是不是應該見一面,你看好嗎?劉先生?”

劉新明猶豫了片刻,他故作平靜地問:“你到底是誰?找我有什麼事?你怎麼知道我的電話號碼?”

對方又是輕輕地笑了幾聲,“劉先生,你就不要問了,有些事情電話裡說不清楚,我的建議是,我們找個地方見面談一談,你看呢?”。

“那你想談什麼事情呢?”劉新明問。

“我保證,對你來說是一件天大的好事,能讓你挽回一大筆損失”,對方稍稍停頓了一下,好像故意讓他消化一下這句話的意思,然後繼續說:“這件事只能見面再說,你看……”

“在哪裡?你說吧”,劉新明不想再繞彎子了。

“好的,北塘艾斯大酒店,海馬廳,我們一會見,拜拜!”

劉新明把母親安排好以後,便匆匆開車上路,直奔約會地點。

北塘水庫邊上的艾斯酒店,是一家五星級的度假酒店,遠看酒店的外形像一隻花斑螺,匍匐在湖邊,背景就是蜿蜒的北塘山,山上生長著茂密的草木,遠望呈現出迷人的藍綠色。今天的天氣很好,沒有一絲風,條紋狀的白雲漂浮在藍天之下,酒店美麗的外形倒映在平靜的湖面,偶爾可以看到有幾隻叫不上名字的水鳥在天水間上下飛翔。

劉新明心裡雖然有些迫不及待,但是還是降低車速,沿著環湖公路緩緩的開著,盡情地欣賞起眼前的美景,他需要緩和一下這幾天來焦躁不安的心緒,內心提醒自己要從容的面對這位神秘的女人。他心裡暗自猜測,在前面這個秀美的酒店裡,那位正在等待他的是怎樣的一位女人,她又會給他帶來什麼樣的“天大的好事”呢?

驅車來到酒店大門前時,看到酒店大樓前寬闊的停車場上停放著許多豪華轎車,劉新明猶豫了一下,感覺自己的夏利很是煞風景,就沒有直接駛進大門,而是往前又開了一段,到了一個路口,往右轉了一個彎,把車停在了路邊一個大樹下面。他步行往回走進了艾斯酒店大門,穿過停車場,直接走進酒店一樓的大堂,四下裡張望了一圈。

迎面走過來一位高挑白淨,身穿黑色小立領學生裝的服務生,微笑地問:“請問先生,您需要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