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並未打斷那彈琴之人,只是那麼靜靜的等著。待一曲終了,那彈琴之人,不急不慢的站起身來,默默向眼前這人行了一個禮。

曹彰隨即雙手一拱,也正式回了一禮,說道,“敢問姑娘,是何方人士,姓甚名誰,家中可還有什麼親人否?”

而這女子,聞言眉目微皺,好像在哪裡見過眼前的這個漢人將軍,但又不敢確認,只是輕聲回答道,“回將軍的話,小女子,姓蔡,名琰,字文姬,冀州人士。家父乃是蔡邕,蔡伯喈[jiē],不過早年間,因為犯了些許錯誤,被那司徒王允殘忍殺害。”

曹彰聞言大喜,急忙向前走上幾步,可隨即又想起了男女有別退了回來,顫抖著說道,“文姬妹妹,真的是你嗎?我是曹彰啊,黃鬚兒。”

而那案几後的文姬,在知曉了眼前這個漢人將軍,竟然時兒時的曹彰時,腦袋一暈,險些跌倒。隨即穩了穩心神,一把衝上前來,顫顫巍巍的問道,“子文哥哥,(曹彰,字子文)真的是你嗎?”

曹彰看著眼前這個人形消瘦,受盡磨難的文姬妹妹,淚花不禁在眼眶中打轉。

急忙斬釘截鐵的說道,“是我,哥哥來接你回家。”

在等待了十二年之後,蔡文姬終於等到了這句回家。這一刻,她再也撐不住了,多年來從未掉過眼淚的她,此時,終於崩潰了。一把跌落在地,嚎啕大哭,再也沒了一絲往日裡那個溫柔端莊又堅強的樣子。

那淒涼的哭聲,盈盈環繞在這片天空,久久不絕。她彷彿要把這麼多年自己所有的委屈、苦難和折磨全部哭出來,彷彿只有哭聲才能讓能表達她心中的這些壓抑和不甘。

曹彰此時,並沒有上前去說一些安慰的話,就那麼安安靜靜的陪伴著這個可憐的妹妹。因為他知道,壓抑了十幾年的文姬,此時最需要不是安慰,而是釋放,需要的只是有個人默默的陪伴。

過了許久,地上那個可憐的人兒,終於停止了哭泣,慢慢站起了身來。她突然覺得,自己這麼多年的等待值了,因為她終於等到了那個接她回家的人。

原來,十二年前,匈奴南下,她不幸淪為奴隸之後,劉.豹見其貌美,無情的霸佔了她,並時不時的凌辱於她,並強行讓他生下了兩個兒子。

這十二年裡,她一直在苟延殘喘,無時無刻不在思念家中父母,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回家,而今天他終於等到了再記得家人來接她回家。

站起身的文姬,擦乾臉上的眼淚,終於又露出了往日裡那無憂無慮的笑容來,她又活過來了。曹彰看著眼前笑顏如花的文姬,便知道兒時的那個妹妹又回來了。

隨後,蔡文姬只是向曹彰,簡單敘說了一下這幾年的經過。曹彰知道,雖然她不說,但是肯定還是吃了很多苦。

一箇中原的大家閨秀,衣食無憂,整日裡以禮樂、書籍為伴,貿然來到了這寒風凜冽的不毛之地成為了階下囚,又怎麼可能是容易的呢。

當曹彰聽到她在這裡還有兩個兒子的時候,不禁皺起了眉頭。從他的內心來講,他是不想留下這兩個後患的,畢竟他們的父親劉.豹死在了漢人的手裡,而且屍骨無存。可另一方面,他們畢竟是文姬的兒子,血濃於水,這讓他一時間陷入了兩難之地。

冰雪聰明的蔡文姬,在察覺到曹彰深情不對之時,自然知曉曹彰心中的糾結之所在。

是啊,作為一個母親,誰又能親眼看見別人殺自己兒子呢?虎毒尚且不食子。可是他們畢竟是匈奴,是胡人,是本不該出現在這個世界上的兩個人。

終於,她下定了某種決心,不待曹彰發問,便說道,“子文哥哥,我知道你心中所慮。那是我的親骨肉,作為一個母親我自然不忍心。但是,我首先是一個漢人,然後再是一個母親......”

說到這裡,蔡文姬終於還是哽咽著停了下來。

隨即,彷彿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接著對曹彰說道,“不要讓他們太痛苦,不要讓我知道他們太痛苦。”

說罷,蔡文姬彷彿被抽空了靈魂一般,癱軟在那裡,再也沒了一絲的精神。

曹彰見此狀,心裡自然知曉,自己的這個文姬妹妹是下了多大的決心,才能做出為這個決定。

隨即他長嘆一聲,站起身來,“文姬妹妹,今天就這樣吧,你先休息,明天哥哥再來看你。不要多想了,不日咱們就可以回家了。”

說罷,抽身退出了帳外,把這份安寧重新還給了身後那個可憐的人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