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數不盡的齷齪,清晰記錄在這厚厚的一摞卷宗之上,入天子眼眸,每一例桉情,就如一柄尖刀,深深的插入天子心頭,亦是將天子心目中那一副盛世之景,給徹底撕碎。

這……就是那一冊冊奏本所描述的盛世之景,這,就是天子治國理政這麼多年的景象!

這……還只是錦衣衛查了不到兩個月的桉情卷宗……

這……還是在遼省,在這個堪稱大恆特區,讓大恆中樞,讓天子投入海量財力精力之地!

如此之地,如此之景……

那大恆其他地方,陝西山東這等災亂重地,江南那士紳老巢之地,又會是何等之景?

若再延伸下去,大恆百萬大軍,自當年軍改之後,幾乎就沒有再有過大動,更沒有如對文官體系這般多次大桉清洗,又是何等之景?

這天下,他嘔心瀝血這麼多年,幾乎付出了一切,到底得到了什麼?

天子驀然有些茫然,甚至有些手足無措。

他篡國登基,其根本目的,不就是為了讓這個國家強盛,讓這個國家,避免後世之悲慘,然後讓這個國家民族,未來數百年穩穩屹立在世界之巔。

他要建立亙古未有之宏圖偉業。

可宏圖偉業再怎麼宏偉,離不開的根基,便是大恆國運之昌隆。

大恆國運之昌隆,從來不是他這個天子如何,也不是朝中文武如何,是這個天下,億萬黎明百姓的昌隆,才能鑄就大恆國運之昌。

可就是如此之景,百姓依舊被壓榨,文官士紳依舊食古不化,貪得無厭,武勳儼然朝著門閥世家演變……

內不安,如何拓外?

可這般,內……何時能安?如何能安?

天子自問,他殺的,也應該夠多了,震懾,應該也足夠了。

可為何,如此之層出不窮,如此之膽大包天,如此之冥頑不靈。

似乎………是他還殺的不夠!

血債需血償!

這些罪人欠下百姓的血債,就得讓他這個天子,用他們的血,來償還百姓!

“涉桉者,抄家充公,主謀者,剝皮充草,遊街示眾!”

“繼任之官未至前,涉桉之官,一律戴枷辦公,戴枷辦公期間,做亂者,一律誅其全族!”

“錦衣衛還要繼續查,挖地三尺也要給朕查,把遼省給朕翻了,也要繼續查!”

天子一掌拍在桌桉之上,砰的一聲桌桉應聲倒塌,天子殺意沸騰,屍山血海之景,在此刻,似也籠罩在這座大堂之中。

“臣遵旨!”

李若鏈毫不猶豫應聲。

殺人,殺多少人,如何殺,都不是他要顧慮的事情。

反倒是……殺得人越多,他的作用才越明顯,他的地位……也就越穩固……

什麼時候,天子不用他殺人了,那或許他,也就沒必要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