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棄江南……”

大同城外,眾軍環繞之間,天子大帳之中,天子握著總參謀部提出的一份方案,神色明顯有些陰晴不定。

江南,這一個廣義之上的統稱,為半壁天下,亦是自衣冠南渡之後,便是天下的財稅重地。

但可悲的是,終明一朝,養士數百載,卻造就了江南官商一體的畸形。

若是一切順著這個特殊的團體,那江南,倒也勉強可為朝廷所用。

當然,這個用,是在不觸及他們的利益這個前提之下。

一旦觸及他們的利益,哪怕只是絲毫,也必然會遭到強有力的反噬。

歷史上,關於海禁,關於財稅,終明一朝,多少仁人志士,可最終,要麼就是人亡政息,要麼,就是不了了之。

而他李修,自崛起開始,武人的身份,以及不與其同流合汙的作風,便註定了他不被江南士人,乃至天下士紳所接受,更別說他的軍改,還嚴重觸犯到了他們的核心利益。

歷史上,李自成之所以一敗之後,便以一種難以想象的速度衰敗,其原因,就是因為當李自成入主京城,士紳地主興致勃勃的投靠新主子,卻遭到了李自成的屠戮。

沒有士紳地主幫李自成穩住天下,再加之李自成又沒有一個穩定的根據地,一敗,自然是兵敗如山倒,一退再退,迅速落寞。

而他李修,嚴格而言,處境並不比李自成要好多少。

他之所以一直對文人寬容,縱使篡國自立,也未對前明舊臣有絲毫清洗,就是為了穩住天下士紳的心。

但若是一個安定的天下局勢,這般強權之下的寬容,或許也能讓天下士紳捏著鼻子高呼萬歲。

但顯然,如今的天下局勢,他們有著太多的選擇,況且,他李修的所作所為,都與傳統計程車紳地主階級背道而馳。

兩者,先天之上,便處在了對立面。

雖說這個軍事貴族階級,是代表著他李修的意志,看似是傳統士紳地主階級對他李修意志的不滿。

但某種意義上而言,其實很是簡單,天下的盤子就那麼大,以往,這個盤子,是傳統地主階級的,一切,都是他們說了算,一切,也都是他們的囊中物。

但隨著新興的軍事貴族階級的崛起,自然會奪走屬於傳統士紳地主階級的利益以及話語權。

這是階級之間的利益對沖,雖有兩者共處和諧的餘地,但,需要的,是李修對士紳地主的退讓,也需要人心的穩定,而這兩個,在現如今,無疑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故而,他李修,對士紳地主表現得再寬容,但在政治經濟之上,事實上,早已不被主流所容。

他之所以能夠撐住,靠的,從來就不是心懷鬼胎的文人士紳統治階級,他也從來沒有被這個時代傳統計程車紳地主階級接納過,

他能走到現在,能夠屹立在巔峰,靠的,只是他麾下的軍勳貴族階級。

也只有他麾下的軍勳貴族階級,與他才是完完全全的利益共同體。

而江南之地,一直都是他力量薄弱之處,也一直是與他李修,及他麾下軍勳貴族階級對立之地。

前明的爛攤子,江南至少佔據一半!

若就目前局勢而言,總參謀部的這一份提議,顯然是利大於弊的。

他在江南費盡心機,各種佈局,卻沒有絲毫回報,而且還牽制了他以及他麾下軍勳貴族集團太多的精力。

若是直接放棄江南,任江南局勢蔓延,專心穩定北方這個軍勳貴族階級的基本盤。

待他日,再出兵江南,鎮壓不服,

這般捨去江南這個天大的包袱,原本用來制衡江南士紳豪商的兵馬以及錢莊商行之財力,也可以挪回北方。

如此,對如今這場戰爭,對大恆而言,似乎,也是一件不錯的事情。

重重思緒流轉,最終,天子還是搖了搖頭,將這個念頭強行壓下。

總參謀部,只考慮到了軍事層面的優劣,而天下,從來就不止只有軍事。

他是李修,是上百萬軍隊的統帥,更是這個大恆的天子!

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很多事情,縱使再難,必須堅持。

棄土失地,這種事情,哪怕是對內,也絕不能開絲毫先例!

這是底線,是原則,絕不可破!